作者:飞来一猪
主角:薛凌,程天源
分类:现代言情
2024-12-21 13:44
第1章
昏昏沉沉中,薛凌从朦胧迷糊中清醒过来。
这是哪儿?
似曾相识的土胚房,残旧破烂不堪,老式窗户上贴着一对红艳艳的大红喜字,昏黄的小吊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她躺在崭新却简陋的木床上,盖着一张薄薄的大红色喜被,床尾坐着一个挺拔冷峻的明朗男子。
薛凌愣住了!
他......是程天源!!
是他!
竟真的是他!
程天源,那个小时候疼她呵护她的邻家大哥哥,那个娶了她却当了大辈子鳏夫的丈夫,那个默默照顾重病的她,牵着她的手直到她咽气去世的好男人......
薛凌爬坐起来,恍然看着喜庆的土胚房,种种清晰的触感,还有身上薄棉被的暖意,让她彻底懵了!
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在她和他的新婚夜!
也许是老天爷怜悯她,给她机会让她重活一回。
薛凌思及此,瞬间泪流满面。
这时,静坐在床尾正襟危坐的挺拔男子撇过冷硬俊脸。
“闹够了吗?你真心不愿,以后我会寻机会跟你离婚的。我程天源顶天立地,绝不会勉强一个女人!”
薛凌慌忙抬头——上辈子新婚夜,他也是这般开口的。
随后她气恼大骂,扔砸东西,甚至对他大打出手,气得他转身打开房门大步流星离开。
直到他婚假结束,一直都对她不理不睬,也从没碰过她。
她心不甘情不愿从帝都嫁到这个小山村来,在路上颠簸了三四天,吃不好睡不好。
刚下车,一大堆人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不停,又是认亲戚又是闹洞房,又累又烦的她一直冷着脸闷声不开口。
直到宾客走了,对程家人一顿发作,又骂又闹,还不肯敬公婆茶,进房便倒头大睡。
重生回到这一刻,她不能再错过他,不能再毁了这一生的幸福了。
“程天源,你——”她正要开口。
不料,男子冷冷瞪她,沉声:“什么都不必说了,刚才你还骂得不够多吗?”
语罢,他一脸嫌弃转身去了屋后。
两家人的经济情况和社会地位已经差得太远,他知道这婚事委屈了她,可她刚才不仅不肯敬父母亲茶,还说了那些多难听刺耳的话——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老母亲苦口婆心,哭着一个劲儿哀求他将这个未婚妻娶过来,他一点儿也不想踏入薛家的家门。
她不愿嫁给他,他不会勉强她。
父亲十几年前废了一条胳膊,年岁大了,身体就更不好了。
前一阵子着了风寒,看了好多医生吃了一大堆药都不见好。
母亲听了村里老人的话,哭着打电话让他火速回家成亲,为家里添添喜气。
高中毕业后,家里的经济情况实在太差,他毅然收起大学录取通知书,跑到县城的供销社打工。
那边包吃包住,他将每个月的工资都原封不动拿回家。可惜老父亲身体太差,三天两头看病,家里的经济一直捉襟见肘。
母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人,听了村里老人的话,说娶新人能为家里添喜,又觉得他已经二十五岁,婚事不能再耽搁,便腆着老脸跟帝都的薛家联系。
硬汉子什么样的困难都敢扛,却扛不住老母亲的泪水。
急忙忙请假回家,匆匆去帝都提亲,回来又忙里忙外准备婚事,还照顾病重的老父亲,还没清闲半会儿,刚娶过来的新娘子就大吵大闹。
这是能过日子的女人吗?还添喜?!
程天源嘲讽冷笑,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泉水浇洗在脸上和身上。
屋里的薛凌早已风风火火跳下床,跑去角落处老式梳妆台。
镜子中的少女肌肤如凝脂,满脸的年轻胶原蛋白,五官精致美丽——果真是二十岁那时的她!
她俯下,看着仍没变形的细腰。
天啊!她真的是重生了!!
上一辈子,她是典型的白富美,肤美大长腿,脸蛋又美又艳。
若不是被渣男给骗了财,她也不会劳累过度,容貌早衰,身材严重变样,后来还得了重病,最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得老天眷顾,她竟回到最美的二十年华!
薛凌激动不已,忍下眼眶中的泪水,看着上辈子被她嫌弃至极的土胚房,心头满满都是怀念气息。
这时,厕所的门打开了。
她的新婚丈夫大跨步走出来,套着一件尼龙布薄衫,冷硬的俊脸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
程天源很高大,足足有一米八多,颀长俊朗,麦色肤色均匀,虎背熊腰,肩宽腰窄——用现代人的审美话,绝对能叫做“禁欲系大帅哥”。
薛凌暗自吞口水。
上辈子她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抛弃大酷哥跟表哥那样的文弱小白脸在一块!
幸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程天源看都不看她,大步流星往外走。
“等等!”薛凌喊住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迟疑问:“你去哪儿?”
程天源头也不回,冷声:“去柴房那边睡。”
薛凌杏眼瞪大,道:“不许去!这是我们的新婚夜,你去柴房睡——什么意思啊你?”
她天生说话有些冲,但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程天源气恼撇过俊脸:“刚才是谁跟我说,她不会理我,因为她压根不想嫁给我?!你放心,我一点儿也不想碰你!房里留给你,我去睡柴房。”
薛凌见他打开门就要出去,心里一急,连忙快步冲前抱住他的胳膊。
“你......不能去!”
程天源自小在农村长大,以前忙读书种田,后来忙工作,又自小知道自己跟薛家有婚约,所以从没交往过女孩子,被她这么一抱,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乡里乡下民风仍很保守。
他耳根微微红了,低喝:“放开!”
薛凌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他,不过仍不肯他出去。
不管怎么样,今晚都不能让他睡柴房。
上辈子她不理他,巴不得他离自己远点儿,甚至赶他去外头睡。
隔天一早好些街坊邻居来看新娘讨喜糖,看到新郎官竟睡在柴房,七嘴八舌说开了,闹得整个程家村人尽皆知,好些人还当面嘲笑他无能。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后来程天源更恼她,公公婆婆也都暗自对她很不满。
第2章
这一回,她可不能再犯傻了。
薛凌撇撇嘴,软下语气来。
“刚才我一时激动,话说得太过了。咱们已经领证,还拜了堂,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你睡在外头,传出去得多难听啊!”
程天源垂下眼眸,鼻尖冷哼:“你还怕丢脸吗?早些时候你大吵大闹,就算有什么脸,也早就被你丢尽了!”
薛凌自知之前太过分,要想他立刻原谅不大可能。
她嘟嘴低声:“丢了就不能努力捡回来吗?我的脸已经丢了,难道你也想丢?今晚你睡在外头,明天真正丢大脸的只会是你。”
程天源微愣,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
整个程家村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娶媳妇,按新婚规矩,新人拜堂后就进屋洞房。隔天一早亲戚朋友,乡里乡村就会来看新娘讨喜糖吃。
若让眼尖儿的人发现他新婚夜睡柴房,肯定会很快传得整个村子都知道,那得多难听!
薛凌上辈子做了二三十年的公司女总,早就练就一副观言察色的火眼金晶。
见他已经开始松动,连忙给他台阶下。
“反正床那么大,你睡一边,我睡另一边。”
程天源仍是很不屑,淡声:“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就不要不明不白。我睡那边木沙发就成。”
她看不起自己,不想跟自己过,他自然会找机会跟她离婚。
小时候是街坊邻居,他也算疼她。既然要放手,那就彻底放开,不能跟她不清不楚,日后她寻到自己的幸福,也不会让对方瞧不起。
薛凌听罢,眼里掠过一抹黯淡,内心却难掩感动。
都道莫欺少年穷,她上辈子就是瞧不起他太穷又没远见,才会在表哥的蛊惑撺掇下逃离程家。
直到三十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感,最后还宽宏大度原谅她,照顾她直到病逝。
即便她主动开口,他仍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免得玷污她的清白,让她以后能顺利改嫁他人。
这个男人,沉稳内敛,心善又有担当,是真正的男子汉。
她打量收拾木沙发的男子,偷偷下了决心。
程天源,别想了,反正本姑娘这辈子就赖你了!
夜色暗沉,土胚房里唯一的吊灯亮着,昏黄不明。
一对新人各分房间两侧,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
薛凌之前坐车转车好几天,早就累坏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木沙发上的程天源却辗转难眠,寻思着家里面临揭不开锅的糟糕情况,心里乱糟糟的。
这一次父亲病得很重,县城里的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幸好抢救及时,父亲总算捡回了命。
他上半年的工资都已经花在医药费上,亲戚朋友但凡能借到钱的,老母亲都去借了,加上之前的,欠了足足一千多块。
这次成亲又借了一百块,八十八块做聘金,坐车去城里领结婚证用了十块,其他实在凑不出来,只好厚着脸皮跟薛家岳丈商量。
幸好岳丈很通情达理,让他们把人娶走安顿好,其他都不打紧。
眼下家里一贫如洗,他得赶紧找点儿钱,给母亲做家用,还上一部分欠款,这样他才能放心回县城工作。
夜很静,床上女人传来均匀呼吸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感染,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
一大清早,外头便传来劈柴声。
程天源睁开眼睛,连忙起身穿衣,收拾木沙发,随后去大后方的厕所刷牙洗脸。
他收拾好以后,薛凌仍没醒。
程天源本不想搭理她,可想着一会儿亲戚乡亲们要来窜门看新娘,只好走到大床边。
“薛凌!薛凌!快起床!”
薛凌仍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的嗓音,咕哝问:“天不是还没亮吗?”
程天源沉声:“外头已经亮了,快起来。一会儿有不少人来讨喜糖,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薛凌总算清醒一些,腾地跳坐起来。
“怎么做啊?”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领口敞开,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子和肩膀,发丝有些凌乱,杏眼惺忪,没了昨日的咄咄逼人和泼辣,多了一些娇憨和可爱。
程天源一时看愣了。
薛凌揉了揉眼睛,以为他不肯答,解释:“我不懂你们这边的结婚礼俗,你先给我说说。”
程天源很快回神,撇过俊脸,避开不再看她。
“不复杂,新娘只需负责端喜糖和敬茶。老长辈敬一杯茶,其他一人分两颗糖果。”
薛凌点点头,干脆利落起床。
“行!我知道了!”
她风风火火跳下来,甩上外衣披上,动作迅速叠好被子,套上鞋子,快步去洗漱。
程天源禁不住有些惊讶。
薛家岳丈说她娇生惯养长大,小毛病不少,尤其喜欢赖床,偶尔一拖就半个多小时,让他要多督促她,不要让亲家们看笑话。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薛凌早已脱胎换骨,常年的高强度繁忙生活,练就她不敢浪费时间的良好习惯。
刷牙、洗脸、换衣服、梳头发,五分钟弄得齐齐整整。
此时,天仍蒙蒙亮,程天源在院子中砍柴,厨房里有火光,却空无一人。
程家只有两间土坯房,厨房在外头,还有一个大院子,围着自家做的木篱笆。
薛凌走过去,动作利索捡柴火,捆好抱去厨房。
程天源瞥了她笔挺的背影,暗自诧异她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竟会主动干粗活,不过他没理她。
薛凌见炉里的火快熄灭了,连忙添上柴火,吹了吹。
火苗窜出来,秋天的柴火干燥,很快呼呼烧起来。
她走出厨房,扬声问:“源哥哥,水快开了,要做什么用的?”
程天源后背微僵,答:“......爸敷胳膊用的,你去喊妈来提。”
小时候在大胡同口,她都喊他“源哥哥”,总爱缠着他背她,撒娇带她出去玩。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似乎又熟悉又陌生。
“哎!”她快步往另一边的土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