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风鹏本尊
主角:宁无恙,宁峰,柳晴芳,季谨
分类:历史
2025-01-26 13:00
第1章
在玄武湖湖边的台阶上坐了一个时辰,听着周围环肥燕瘦的浣衣女唱着吴侬软语,看着远处桥头上人头攒动的长衫学子们......宁无恙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穿越了。
从21世纪的种花稼,穿越到了这个封建落后的王朝——大兴国。
“贼老天,你不厚道啊。”
“我好不容易从一个普通山村大学生卷成年薪千万的金牌策划师,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发个高烧你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回,大抵是回不去了。
宁无恙抠了抠有些抽疼的脑壳,消化完原身的生平经历,他有种想删号重来的冲动。
原身宁无恙是将门之后,父母早亡,由祖父宁峰抚养长大。
宁峰四十年前曾跟随当今陛下南征北战,最辉煌时曾是手握一万大军的关内行军副总管。
然而之后便没仗打了,再加上宁峰性格耿直有能力,一次因为点卯时写字太难看被顶头上司以没文化发难降了职后,二十年间,宁家三迁。
终是从天下脚下的京安城,迁到了这没有用武之地的江南道金陵府,当起了校场上可有可无的考校官。
大兴国建国已有二百十年,现今是泰兴四十四年立夏,老皇帝的长治久安让大兴国步入了歌舞升平的阶段,从朝堂到乡野都是重文轻武,江南道更是产出才子的温床。
宁峰便花了大价钱给孙子们启蒙。
大伯二伯家的兄弟姐妹们都没辜负花出去的金银,可宁无恙五岁启蒙,五年来大字不识几个,倒把教书先生气得自闭了好几个。
不得已,又弃文捡起老本行开始练武,又学了五年......然后武考时太紧张一箭射破了更鼓,开创江南道武考首个零分成绩,气得宁峰当场把人揍了个半死,从此一箭扬名,成了金陵第一大草包。
宁峰眼见这孙子实在没有学习的天分,再加上脑子有些轴,为人怯懦还天真,连经商都担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只能打发宁无恙继承他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平安医馆”,希望他过上踏实的小康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辈子也挺好。
可宁无恙的老婆......准确来说是未婚妻,金陵三大才女之一的柳晴芳根本就是一个销金窟。
想当初定亲时,柳家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富商,假借宁无恙母亲救治没带钱为理由,用刚出生的孩子抵押许下了娃娃亲,估计是想等宁峰起复鸡犬得道。
谁知没多久,宁无恙父母双亡,宁家日渐势微,柳家却从小富商变成了大富商,这人往高处走,自然瞧不上被宁峰放弃仕途的宁无恙。
但原身却是一个十足的舔狗,为了讨好柳晴芳,她喜欢的笔墨纸砚无论多贵都要去买,她想要的名家诗帖砸破铁锅也要求到手,终于,一年内败光了医馆多年的积蓄。
甚至因为着急挣钱娶媳妇,傻乎乎地信了方士的鬼话,用医馆去叶氏典当行抵押了一百两,买下独门秘方想发大财,并且亲自试药,结果服之即噶。
真是又蠢又舔,神仙难救。
以宁无恙旁观者的看法,但凡柳晴芳对原身有意,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原身的付出,却一直吊着不成婚。
偏偏原身天真没看透,想赌一把自己赚到大钱,证明自己的实力后能否打动柳晴芳,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珍爱生命,远离赌毒。”
他不是宁无恙,对于印象里那个仗着会吟几首诗就故作清高的柳晴芳没有好感。
这婚结不结的与他没关系,可抵押的医馆他得赎回来。
否则被暴脾气的宁老爷子知道,绝对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
而今日,便是抵押的最后期限。
时间紧任务重。
好在。
根据原身的记忆,他有机会半日赚到一百两抵押款,赎回医馆,免遭皮肉之苦。
那便是今日在玄武湖畔举行的“才子大会”。
这个大会是由岛主沈家、京城来的郡主侯爷、诗王徐几道、知府江大人,以及金陵才女之首季谨共同举办,响应者无数。
毕竟若是谁能在大会上得诗王一句赞赏,入了京城贵人的眼,说不定便能举荐入仕途。
梦想趁着这个机会一飞冲天的不在少数。
再不济,和名满江南的大才女在沈家第一次对外开放的湖心小岛上,来一场诗词美妙的邂逅,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不过大会名额有限,只有百位。
通过季谨考核的才子,便能乘单轿走过沈家自建的三里长桥,在近距离欣赏过湖光美景后,登上那座占地方圆五里、四面环水的湖心小岛,与诸多青年才俊共论诗词之美。
主打的就是一个贵人们不接地气,不想与民同乐。
“看这乌泱泱的少说上千人,总有那么几个有钱又没才的需要我助力梦想。”
宁无恙沿着湖边往桥头方向走。
刚走到人潮拥挤的地方,就见桥头竖起的两个旗杆上,各自垂下一丈高的红色卷轴。
右边四字:岁寒四友
左边四字:以物言志
伴随着红色卷轴落下,桥上一座临时搭起的凉亭里,十数个婢女将遮盖着凉亭四面印有菊色花纹的青色竹帘缓缓卷起。
一位蒙面少女端坐于燃着熏香的琴架前,现身于众人视野中。
正是金陵才女之首的季谨季大才女。
季谨旁边还坐着另一位在她的气质貌美打压下没啥存在感,坐得笔直端正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才女——柳晴芳。
只能和婢女坐一桌还表现得谨小慎微的柳小姐,与原身印象里不入俗流的清高才女,差距不要太大。
“这便是小女子今日出的题目,还请各位学子才女们仔细斟酌,想要登上湖心小岛,只有排名前百的佳作。”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宁无恙转移了视线。
尽管少女蒙着脸,但那双秋水剪眸和窈窕的身段,一下子让不少学子们兽性......哦不,诗兴大发,跃跃欲试。
急忙摇头晃脑,试图当即吟唱一首。
可他们此时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能憋出四个字。
“梅......兰......竹......菊......”
“该怎么利用这岁寒四友来托物言志?”
“我爹花一百两请人做了十首诗,可准备的都是写景写物或单方面论志向谈抱负的,这可怎么办?”
“还好登岛的诗词不用当场作诗,快去请代笔先生来!”
“别请了,代笔先生说给他多少两银子他也写不出来,他能写出来早坐评审席了。”
宁无恙听着学子们叫苦连天的议论,再看过去一刻钟还没有人作出一首诗来,十分满意。
他扫了一眼凉亭里的熟面孔,转身离开了这群一脸便秘的学子们,朝着北边位于百米开外的玄武北巷走去。
巷子入口处便是一家挂着破旧牌匾的“平安医馆”。
宁无恙穿过空荡荡的大堂走到抓药开方的书桌前,铺开草纸,研墨下笔。
符合题目的十首诗不过脑子地呈现在草纸上。
吹干墨迹将它们折叠起来塞进袖子,出门时,看到一个叶氏典当行的伙计狗狗祟祟地朝医馆里探头。
二人撞了个正着,那伙计却也不怕,反倒讥笑他:“宁公子,你这医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没有人来上门送钱,你等着两个时辰后掌柜上门,带你去官府更改房契地契,从此流落街头吧!”
第2章
“好,我等着。”
宁无恙没理会这种幸灾乐祸的小人,以免耽误了时辰。
等到他返回玄武湖畔时,两顶单轿正沿着三里长桥不紧不慢的往湖心小岛移动,身边的学子们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果然哪个时代都有青年才俊。”
有人打样,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学子肯定不会这么快认头,买诗登岛,估计还会自己挣扎一下。
肯马上花钱买诗的,首选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们。
宁无恙四下打量着,视线定格在一位穿着华贵但眼神却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方才说花一百两银子买了十首代笔诗的那个富家公子哥身上。
幸运儿,找到你了!
宁无恙挤了一身臭汗和刺鼻的熏香,终于挤到富家公子哥身边。
他看着直勾勾盯着才女们可望而不可近的公子哥,把早就握在拳头里的纸条递到对方面前。
“公子,买代笔诗吗?一首十两,登不上岛,假一赔十。”
“真的?!”
富家公子哥本来听到有人作出代笔诗词而喜出望外,可当看到说话人是宁无恙时,满脸嫌弃地挥挥手。
“姓宁的,你以为本公子和你一样是个不懂鉴别诗词的草包吗?还假一赔十,你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赔我?拿你身上的补丁还是你脚上的草鞋?”
宁无恙也没反驳。
笑呵呵地打开了手里的草纸。
富家公子哥见他果然如传闻里一样连被人骂了都听不出好赖话,再瞧他那未被智慧污染的俊美脸庞,升起一股同情之心。
“姓宁的,你别是让那些只会写打油诗的混子们骗了,告诉本公子,他们一首诗卖你多少两,本公子看你可怜,买你一首。”
宁无恙原本打算让富家公子哥眼馋一下,借助对方后悔时的表现来搞一波宣传的。
见此人还算有良心,便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
没名家署名,再好的诗也卖不上高价,有可能砸手里或被人暗中捅刀子抢走。
财不外露,没有守住巨额财富的把握时,宁无恙绝对不贪。
十两买十两卖?裤衩子都得赔掉。
富家公子哥用看傻子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草纸,张嘴便是一通指点。
“你瞧瞧这上面的字,跟狗爬一样,比本公子写得还烂。”
“还有这第一句,墙角数枝梅,刚启蒙的孩童都会写,这第二句,凌寒独自开......”
富家公子哥嫌弃的表情骤然剧变,绿豆大的眼睛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一首《梅花》,本公子好像看到了它孤独盛开在墙角,任大雪打压而不凋零的坚强。”
宁无恙也看出了大兴国文人们的诗词水平。
写不写得出来两说,品鉴水平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宁无恙,你这首诗是从哪里买的?”富家公子哥紧张地问:“此诗有没有流传于世?”
代笔归代笔。
凭借代笔登岛也是一种软实力。
可撞诗当场比试的话,谁菜谁就会被赶下湖心小岛,没有沈家允许通行,不走长桥的话,大庭广众之下只能游回来。
与其丢尽颜面,那还不如不登。
“没有。”宁无恙随手一指玄武街的方向,“我从那里拿来的。”
富家公子哥想到宁无恙的传闻,见他老实巴里交的有一答一,不疑有假,捏着草纸笑得像个二百来斤的孩子。
“元来,你还愣着干嘛,快给钱!”
他虚踢了一脚小厮,自己则默默地背诵了好几遍,直到烂熟于心,这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嚣张地穿过人群。
“让让,都让让!”
“本公子作出一首绝世佳作,快送本公子登岛!”
宁无恙看到富家公子哥远去的背影,继续搜索符合他条件的人选。
江南富庶,金陵更是一个销金窟。
很快,一个只盯着才女不盯题目的富家公子哥进入了宁无恙的视野中。
公子哥看到的是美色,他看到的是银子。
选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钱多人傻,至于他们登岛后会不会碍了才女们的眼?
银货两讫,与他无关。
......
凉亭里。
季谨看向被婢女引进来的富态公子,努力控制着脸上得体的微笑。
而打着来学习旁听,实则想挤进名流圈层的柳晴芳,则用帕子挡住脸庞,遮住满眼的蔑视。
元宝。
金陵大富商之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和她那个赖皮狗一样的未婚夫大草包宁无恙可谓是一对卧龙凤雏。
“元公子,请朗诵你的大作。”
元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美若天仙的季谨,眼睛都看直了。
听到她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看一眼就走,而是背完了诗登上岛后可以慢慢欣赏她的美貌不说,还有机会在岛上共进晚宴,说不定还可以留宿岛上共赏明月。
他色向胆边生,张嘴便道:“墙角数枝梅......梅......梅......”
完蛋,太紧张,后面是啥来着?
季谨见元宝急得满脸通红,偷偷从袖子里掏纸条,庆幸不已。
还好她主动揽下把关的差事,否则这种出糗的场面,很容易让人怀疑闻名天下的江南人才辈出是一句空话。
这场才子大会对外宣称是交流诗词,实际上京城王爷们在暗中较劲,趁明年春闱前预选可用之才。
给她选拔的权利,只因她大伯乃当朝兵部尚书,视她如己出,而大伯又深受当今陛下器重。
当今十六岁登基,在位四十四年,熬死了两任太子,此次前来的贵人之中便有极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康王与晋王党派的人。
季谨与她的伯父一样不想理会朝堂党派之争,但举荐些金陵学子为国效力,是她该做的且能做的。
“凌......凌......”
元宝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季谨感觉半刻钟好像过了数年一样久,最终失去了耐心。
“元公子若想不起来,不妨等下一位诵读完再说?”
整整一个时辰,除了两位京城说是来凑热闹,实际上是来大挫金陵学子锐气的才子登岛外,无一人敢前来应试题目。
尽管元宝一看就是找人代笔,季谨对他所作的诗不抱希望,但这份敢为人先的勇气还是要鼓励的。
“不......万一他们来了把本公子名额抢了怎么办?”
元宝可没忘记湖边还有一个卖诗的草包,余光瞥了眼被揉烂的草纸。
上面的几个字马上替他把记忆串联了起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首诗叫《梅花》,不知道凭此诗,本公子能否留在这凉亭上?”
元宝既骄傲又心虚。
他认为这诗没毛病,比起《大兴诗词千篇集》里记录的一些名诗还要强几分。
可最终做决定的是季谨,再加上卖诗的是让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宁无恙,这么厉害的诗还他娘的只花了十两银子。
他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