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惊漱
主角:厉行川,黎清欢,黎锦,厉锦泽
分类:古代言情
2025-01-15 13:01
第1章
金桂飘香时,天边熹微。
雕花红木大床的帷幔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两道起伏的身影紧紧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帷幔,露出厉行川英俊凌厉的脸庞,男人薄唇微启。
“替本王宽衣。”
黎清欢面色还带着绯红,浑身发痛,却面色不变的拢起自己单薄的轻纱,手脚麻利地下了床。
丝毫看不出被男人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模样。
因为这是她给自己定的通房第一条规矩。
决不可妖媚,勾引摄政王误了正事。
老实做人,更要老实做通房。
她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瞬间暗沉的眼神。
黎清欢下床后,直接拿了洗浴的净盆,给男人擦身。
厉行川懒散的散开衣服,结实有力的腹肌带着薄汗,被黎清欢轻轻擦去。
擦完了。
黎清欢低眉替男人披上长衫,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迫人的气息令黎清欢有些恍惚。
他身上一股幽冷的香气。
很熟悉。
好像是当年曾经和厉行川去幽州同游经过的一片花海那种花香。
那花留香很久,所以她记得。
原来他还经过了那里吗?
他这次被派去幽州三个月,根本没带她去伺候,。
她还以为厉行川终于腻了她了......
思绪翻飞。
想到曾经作为黎家千金的日子,和当时厉行川对她那般痴情模样,和如今的冷漠眼神。
总是心口隐隐发疼。
一时不慎,手一个发抖,系错了衣带。
头上立刻传来了男人带着不耐的声音。
“黎清欢,你就是这样做事的?作为大丫鬟,本王不过走了三个月,便这般惫懒,扣一个月月钱,自己去罚跪三个时辰。”
黎清欢听到这冷漠无情的话语。
一下子清醒了。
“是。”
黎清欢低眉顺眼,毫不反驳。
她勾起一抹乖巧的笑意,提醒厉行川道:
“王爷,七王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在前厅等你了。”
厉行川淡漠地应了一声,等黎清欢温柔地将他的行装整理好,垂眸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
“桌上有岭南进贡的金桔,黎锦。另外,原来黎府的地方,重新修了几间房,其中一间坐北朝南的,也赐给你容身。”
黎清欢愕然看向厉行川。
“王爷,怎么这么突然?”
厉行川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模样,扬唇勾起她的下巴,眼底带着轻讽:“这是奖赏。”
奖赏?
她做了什么?怎么突然给她那么大的奖赏?
男人的指腹抚过女人微微红肿的唇瓣,冷冽的语气带了些许的蛊惑,“若你能一直这么乖巧,本王会奖赏你更多。”
黎清欢瞳孔微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的意思是,他们还有以后?
可当年,厉行川收留自己的时候,明明说过只留她三年!
当年是她对不起他,所以赎罪三年,她自然没有怨言。
可是!
厉行川还没打算放过她?
黎清欢内心里惊愕,但面上却是乖巧垂眸,“王爷,奴婢知道了。”
厉行川微蹙的眉头松开,一直笼罩在他眉间的燥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冷淡地应了一声,“没你事了,你下去吧。”
“是。”
黎清欢下去了。
只是穿过走廊,黎清欢的柳眉渐渐蹙起。
不应该啊......
这几月来,厉行川明显对她腻了,黎清欢还听管家说,摄政王爷在幽州可是有无数女子献媚,甚至厉行川还受用了不少。
只是没有带回府里来。
但是她也没时间思考太多,七王爷来了议事,她还得整理一下伺候茶水。
匆匆去了耳房。
里面早就放了一碗黑苦药汁。
是避之药。
通房丫鬟第二条。
不可为未来主母留下后患。
黎清欢捏着鼻子喝下,又漱了口,还舌根发麻。
不管喝了多少次,这避之药,都是她永远习惯不了的东西。
黎清欢稍微整理好了,就来到书房。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七王爷厉锦泽戏谑的声音。
书房的门没关。
他们似乎不怕外面的人听到。
在谈话中,丫鬟不可进去打扰。
黎清欢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茶水。
“臣侄听说沛新国的公主一心钦慕皇叔,且长得沉鱼落雁,好不容易让皇上赐了婚,一定紧抓着皇叔不放吧,那皇叔准备怎么处理黎清欢?”
这声音一出,黎清欢心里一紧。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片刻,传来厉行川凉薄的声音:
“不处理,照旧。”
“继续当无名无分的丫鬟,她愿意?”厉锦泽问道。
“一朝被贬,终身是奴。”厉行川的语气中,满是嘲弄和轻蔑。
黎清欢僵在那里,心尖锐的疼了一下。
方才缠-绵时,男人的指印还留在她的腰间,腿间还残留着酸涩......
她自讽地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厉行川突然赏赐的缘由啊。
岭南的金桔、黎锦,在昔日黎家的地上建起的房子,正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别忘了自己依旧是罪臣之女,一辈子要俯首为奴。
“真的?还让她是丫鬟,那既然您如此看不上”厉锦泽的声音突然高亢兴奋了起来,“若此次边陲之战臣侄报捷而归,皇叔可愿意将此黎清欢赏赐给我?”
黎清欢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干呕。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侍从苏武的声音。
“王爷,黎清欢姑姑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厉行川原本点在桌面的指尖顿住,深邃的眼眸微闪。
黎清欢听到通报回过神,顺势放了东西,进去跪下行礼。
“拜见摄政王爷,拜见七王爷,多年不见,七王爷还是英姿飒爽,威风不减当年。”
黎清欢淡淡道。
说的虽然好听,实则厉锦泽背后发凉。
这可是皇叔面前!
黎清欢这样夸赞他,让皇叔怎么想?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当时他就打不过黎清欢。
这女人要是疯起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尴尬了一瞬,他眯起那圆目,搓搓手,像没事儿人似的,粗中有细地打招呼:“黎姑姑好。”
黎清欢想着厉行川刚才的话,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她抿紧了唇,不打算和他继续言语。
就继续跪着,等厉行川发话。
“七贤侄沙场骁勇劳累,先回府休息吧。”厉行川声音和缓,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厉行川心领神会,给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
“臣侄先行告退。”
他路过黎清欢时,突然感觉到了冷气与杀气,不禁一哆嗦。
黎清欢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回答了厉锦泽刚刚的问题。
“白日做梦。”
厉锦泽回过神来时,他左脚已经跨出去了。
他惊愕不已,暗自思忖,这小妮子真不好惹。
要知道黎相公原来也是卫内大臣,黎清欢从小习武,颇得真传。
小时候把他们兄弟几个,可是揍了个遍......
厉锦泽走后,书房里的气氛令人窒息。
此时黎清欢还在跪着,她抬头看向厉行川。
“祝贺王爷即日就要新婚,希望王爷能按照当初的约定,准许奴婢去往岭南。”
第2章
黎清欢当初虽然落魄,但也不是完全没了脾性。
他们约好了三年,只要厉行川完婚,就放她离开。
厉行川脸色猝然阴沉下来,眼底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和纠结。
他当然记得当初和黎清欢的三年之约。
可她当初不也悔婚另嫁了么,真以为时间到了就能走吗?
这些年,她对自己千依百顺,不管他提出多恶劣的要求,她都有求必应......
她怎么会违抗他?
她怎么敢违抗他!
厉行川起身,带着要吃人的气场,走到黎清欢身边,满身寒意。
“喔,你对这个约定倒是铭记在心,那当日为何毁婚另嫁?本王还以为,所有的誓言在你这里,都不作数。”
黎清欢身体陡然一僵,她当初那般,是为人所迫......
”我......“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沉着眸,冷冷打断,“一个奴婢,在我面前,都敢以我自称了吗?”
黎清欢攥紧了手。
他知道厉行川一直都没放下她悔婚另嫁的事,只要提及,就会狠狠羞辱她。
黎清欢闭了嘴,不再言语。
但厉行川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哂了一声:“......既然清欢姑娘毁约在前,三年之约也未尝不可作废。”
厉行川语气很淡,压迫感却极强。
黎清欢咬紧了牙关。
当初若不是母亲相救,她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白白多受了三年的折磨。
黎清欢眉头紧锁着,苦笑了一声。
原来她终究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这些年,她始终清醒地记得,自己在厉行川眼里就是个罪臣之女。
厉行川对自己的所有短暂的柔情蜜意,都是打个巴掌给颗蜜枣罢了。
但凡她稍微沉溺其中,此时此刻,一定会被厉行川伤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吧?
黎清欢直直跪下。
“恳请摄政王爷赐死奴婢!”
她额头抵地,语气铿锵有力。
“请您允许罪臣之女以死谢罪。”
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厉行川再怎么冷血无情,也意识到,黎清欢是真的一心求死。
他猛地攥紧了手。
突然,他残忍一笑,语气轻松。
“好啊,只可惜你病重的母亲和流放的家人,也和你一起以死谢罪吧。”
此话让黎清欢只觉得血液都凉透了。
她不敢置信,厉行川竟然如此狠绝!
她是对不起厉行川。
可她母亲当年把厉行川当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对待,他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心下抽痛。
黎清欢你又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爱你入骨的厉行川了,在你面前的是外人敬仰,暴虐的修罗战神。
摄政王厉行川。
她强装镇定,低头,如履薄冰的开口。
“奴婢一时失言,求王爷息怒。”
“失言?希望你记得,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你家人性命,你在本王身边三年,素来谨小慎微,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安身立命之本。”
她恭敬的磕头。
“奴婢该死,请王爷责罚!”
如此卑微,丝毫找不到当年黎清欢意气风发的影子。
男人皱眉。
很久才听见他冷硬的声音响起来:“既然知道该死,就去领三下鞭子,想死,也要看看自己受不受得了。“
“谢王爷,奴婢谨记在心。”黎清欢强忍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附和道。
“绝无下次。”
“是。”
“退下吧。”
她起身,出了书房。
对着侍卫道:”王爷口谕,罚我一鞭子。“
门外的侍卫苏武一惊,登时道:”我替你说情......“
黎清欢摇头。
苏武只能叹了口气。
拿出鞭子来。
他们都知道王爷的性情阴晴不定,但是王爷在府里都不罚别人。
每次都是逮着黎清欢折腾。。
而自从黎家获罪,她这贵女沦为婢女,冷眼受尽,嘲讽打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今天也实在过了些。
不知道房内,到底如何惹怒了王爷。
黎清欢在院里跪下,苏武挥下鞭子。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让黎清欢脸色一白。
王府里的鞭子是特制的抽在身上不会皮开肉绽,不会留下丝毫伤痕,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饶是黎清欢这样能忍的性子,也疼的满头冷汗。
可身上的疼比不过心里的冷。
唯一支撑她的,便是亲人。
只要医馆里病重的母亲和流放的家人能活着,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黎清欢一定会找到家人相聚的办法的!
鞭刑结束,黎清欢一丝力气都无。
可还要罚跪。
跪着,天上又下了大雨。
老天爷也要跟着折腾人。
罚跪结束。
回了屋子。
她换了湿透的衣服,摸了摸额头。
不禁苦笑。
竟然有些发热。
这身体,真是一如既往的娇贵。
都是丫鬟了,命这么薄,还这么矜贵。
发热了,黎清欢却没歇着,因为厉行川的封妃大典迫在眉睫。
他要娶正妻了。
至于桌子上的那份地契,从始至终,黎清欢都没看一眼。
厉行川年岁不小,可除了两个摆设似的侧妃,就没其他人了。
黎清欢是他唯一的枕边人。
可三年来。
她谨守自己的通房丫鬟第三条。
不恃宠凌人,谨守通房本分。
没有任何要求特殊待遇。
但这位正妻和还是被人强行塞过来的侧妃们不一样。
这正妃是沛新国的公主,幽州打仗时曾救过厉行川一命,对他情深义重。
她别无所求,只希望厉行川娶她为妻,日夜伴随左右。
这事传到宁太妃耳朵里,直言天作之合,立即赐婚,并好心又加上一位侧妃,同时入府。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顺水推舟,插个眼线在王府里罢了。
但厉行川对于娶正妃并没有推辞,还十分顺从。
想来是很满意的。
等王妃入府,侧妃眼红,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了,厉行川应该也不会日日折腾她了......
黎清欢轻叹了口气,摁了摁酸疼的胸口,眼底闪过苦涩。
作为通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厉行川处理好嫁娶的事。
王爷大婚,府上无主,所以新妃入府的事顺理成章落到了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头上。
一个月后......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霞披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本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的事,黎清欢日以继夜操劳了一个月终于大功告成。
她为了迎娶王妃的事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还一次性安排两场婚宴。
一个中午一个傍晚,简直要累死她。
重点是厉行川这个狗王爷不配合就算了,还捣乱!
要求侧妃也去观礼。
不管她怎么仔细,两位王妃,一正一侧,有规制摆着,她都是注定要得罪人的。
若说厉行川不是故意为难,她实在不相信。
转眼到了洞房花烛夜这晚。
黎清欢已经累得只想让这场心力交瘁的仪式快点儿过去。
只要把厉行川塞进洞房就万事大吉了!
等黎清欢准备好洞房里的所有东西,逮住刚刚酒过三巡的厉行川和他讲洞房花烛有哪些规矩。
挑盖头、坐床撒帐、喝交杯酒、同心结发、点花烛......
事无巨细的交代,甚至她怕厉行川忘了,回头又找茬。
还特意写了一张纸叠成手心大小。
黎清欢越讲越口干舌燥,越讲觉得喉咙愈发哽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坐在洞房里盖着红盖头的,应该是自己吧......
黎清欢讲不下去了,把纸悄悄放在桌上。
便退下去,众人拥着厉行川又回到喜宴上。
这下终于结束了......
黎清欢没有去喜宴,而是回了房间。
她和众人背道而行,听着外头渐渐远去的喧闹声。
回到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缓一缓整个人的疲乏。
她想着今晚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难得清静,便拴了门,吹了灯。
刚沾床就快如入梦,两声沉沉的敲门声扰了安宁,黎清欢似梦非梦想着应该是自己的旁边屋子里丫鬟蓉蓉落下了什么东西。
想应一句明天再取,门外还不依不饶的敲门。
黎清欢心里不情愿,开门正欲数落一番,一片阴影散落下来,带着酒气。
厉行川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这么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