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贼
主角:林浩,李秀娥,林庆生,陈胜利
分类:都市种田
2024-11-26 13:01
第1章
平行世界。
2002年夏。
东北。
夕阳西斜,靠窗的书桌上一台破电扇摇头晃脑的吐出阵阵热风,一个空玻璃杯,两个药盒。
陈熙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满眼迷茫,浑身是汗,这个状态已经好半天了。
我是谁?
这是哪儿?
记得自己呼出一口气后,身体就猛地飘了起来,下面一群至交好友围在床前哭喊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还躺在床上,骨瘦如柴,闭着双眼,十分安详。
随后,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着自己,飞快地穿过了一条忽明忽暗五彩斑斓的冗长隧道,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他缓缓坐了起来,伸出一只手臂,看着有些瘦弱却白皙健康的胳膊,他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随后,他开始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脸上依旧茫然。
房间不大,墙体雪白,墙角支着一个画板,上面是一幅还没有完成的静物素描,水平看着一般。
靠窗是一张老旧斑驳的书桌,风扇还在呼呼转动着,屁股下面是一张简陋的单人木床。
扭头看,床的一侧墙上,贴了几张已经褪了色的海报,上面的女孩搔首弄姿,可他一个都不认识。
豁然,头痛欲裂,脑海中涌进了这幅躯体的全部记忆......
林浩,男,19岁,春河市第十中学高三学生;父亲林庆生,木材综合加工厂工人,十年前下岗;母亲李秀娥,13年前因癌症去世。
他明白了,自己死后的灵魂穿越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林浩?
难道以后自己就叫林浩了吗?
他坐在那儿又是好一阵的不知所措,良久,才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生前,他是个落魄的键盘手,16岁就在舞厅伴奏,后来跟着穴头走遍祖国大江南北;32岁那年定居燕京,周末在琴行教学,晚上混迹于京城夜场唱歌弹琴,三里屯、工体、后海......40岁身患骨癌,在病榻上折磨了两年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搞音乐的常常兜比脸干净,赚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花钱的速度,但这也是唯一一个穷还能吸引女孩的行业。
他在燕京没有房子,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
他也曾红颜无数,朋友遍天下,正是因为交游广阔,所以死前才会有众多好友陪伴在床前。
哎!
一声长叹,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看来苍天是有眼的!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前世虽混得窘迫,但生病前也常常捐款献血,做尽好事,所以才没让自己过奈何桥,没喝那碗孟婆汤,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既如此,何不好好活一次?
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机械闹钟,18点05分。
想了想,好像今晚是高三毕业文艺汇演,时间已经过了。
他下了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镜子,本来还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算了!
套上白色汗衫和球鞋出了门,楼道里有一辆十分干净的旧二八自行车,也没上锁,他下意识推着就往出走。
...
第十中学大礼堂,演出已经开始了。
林浩满头大汗,终于找到了自己班级位置,他猫着腰顺着一排排大腿往里挤,引来好一阵不满。
只有班主任陈胜利身边还有个空位,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陈胜利扭头看见了他,不满的哼了一声。
舞台上。
从头尬到尾的相声;
歌颂班主任的三句半;
动作整齐不划一的民族舞;
脸蛋儿画得像猴屁股一样的男女生二重唱;
......
对于他来说,看这种节目简直就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左顾右盼,挨个去观察自己的这些同班同学,一一对应寻找着记忆里的名字;他发现从自己进来开始,坐在身边的班主任陈胜利就在不停的看表。
不一会儿,陈胜利扭头问文艺委员张思思:“李一博什么情况?怎么现在还没到?”
张思思穿着民族舞服装,看样子应该刚跳完舞,脸上的浓妆被汗水破坏的有些花,但依然能看出来十分俊俏。
她也是满脸焦急,“我也不知道呀,下午彩排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还有几个节目?”陈胜利问。
“十三个。”
陈胜利不说话了。
又过了两个节目,他和张思思都开始不时的往大门口张望。
李一博是他们高三三班的文艺骨干,不只是学习好,吉他弹唱更是全校知名,每年的文艺汇演他都是万众瞩目,绝对的压轴!
节目还在继续着,林浩昏昏欲睡。
不行!不能再等了!陈胜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下定了决心。
“张思思,你是文艺委员,你说,谁能替李一博?”他说。
张思思焦急道:“没了,真没了,谁都不可能代替李一博!除了他,咱班再找个会弹吉他的都没有!”
“矬子里拔大个都拔不出来?”陈胜利急了,声音不由大了起来。
林浩被他这一嗓子喊醒了。
张思思苦笑,一堆矮矬子,拔谁呀?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李一博,怎么这么不靠谱!”陈胜利急得直挠他为数不多的头发。
“你问问,挨个问问,谁能表演个节目,拿手的就行!”陈胜利说完,又找补了一句,“最好是吉他弹唱,快,快去!”
张思思只好无奈地站了起来,她走到过道上,然后一排排往后走,哈着腰压低了嗓子问后面的同学。
回来以后,她拉着哭腔对陈胜利说:“老师,咋整呀?真没有!”
班里这些同学她太了解了,这个结果早就想到了,丝毫不感到意外。
陈胜利瘫在了座椅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完了!明天自己将是同事们嘲笑的对象,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一班李老师那副嘲讽的丑恶嘴脸。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老师,要不——我试试?”
陈胜利和张思思面色一喜,连忙扭头去看,见是林浩以后,两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张思思哭笑不得,“浩子,都啥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后面一些同学也听见了林浩的话。
“林浩?不是吧?”
“他会唱歌?”
“我没听过!”
“那他装啥呀!”
“谁知道呢,精神病!”
“......”
林浩见班主任这么着急,只是想帮帮忙而已,此时见同学们这个态度,还真是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自己这么没人缘?为什么记忆里完全感受不到?难道是这副皮囊遗留下来的自我认知不足?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对自己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陈胜利“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戴着一副老式的黑色边框近视镜。
他一脸严肃地转身看向了自己班的学生,挥舞着胖乎乎的手气愤道:“一个个的就会说风凉话,要不是张思思还有个舞蹈,我就成了光杆司令!丢不丢人?”
“你们还要点脸不?还好意思笑?还好意思说人家林浩?”
“是!林浩是没唱过歌,可人家能勇敢地站出来,人家有捍卫班级荣誉的心!你们呢?你们有吗?有吗?”
听着班主任的训话,林浩老怀大慰,频频点头,还是老师懂自己呀!可当他听到最后几句话,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
“张思思,把李一博的吉他给林浩!”陈胜利赌气似的吩咐张思思。
张思思犹豫了,她家就住在林浩家对门,别人是没听过他唱歌,可自己听过呀!
从小到大听过他无数次惨嚎,每当那个时候,自己就怀疑是不是林叔叔在削他......
老师和同学们说的都不对,林浩不是会不会唱歌的问题,是他唱的有多难听的问题......
而且是相当难听!
他唱完一整首歌,不会有一句在调上!
这也是有难度的,一般人做不到,但林浩能做得十分完美,无懈可击。
让他上去绝对是一场灾难!
第十中学的灾难!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全校师生争先恐后奔跑逃难的场景......
第2章
可陈老师已经决定了,她又不会弹吉他,有心也无力,此时救场如救火,张思思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李一博的吉他递了过去。
林浩伸手去接吉他,可张思思没松手。
再一用力,还没松手。
卧槽!啥情况,咋不给我?林浩郁闷了。
陈胜利见已经是倒数第二个节目了,急道:“磨叽啥呢?麻溜滴吧!快!快!林浩,快上场!”
张思思叹了口气,无奈的松开了手,她有一种犯罪感,心很难受,就像亲手释放出一个即将危害人间的恶魔......
林浩拎着吉他站了起来,陈胜利朝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腰板挺直,微笑着朝同学们扬了一下手,结果引来嘘声一片。
陈胜利脸色铁青的回头瞪了一眼,林浩摇头苦笑,顶着一脑门黑线朝后台走去。
后台。
高三四班的女主持人问林浩:“唱什么?”
他想了想,说:“《栀子花开》”
女主持人觉得歌名好陌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下面,请欣赏吉他弹唱《栀子花开》,表演者,高三三班,林浩!”
林浩拎着吉他走上舞台,迎接他的只有前排校领导稀稀拉拉的掌声,台下一些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李一博压轴嘛!”
“对呀,咋还换人了呢?”
“这货特么谁呀?会唱歌吗?”
“不认识。”
“好像三班的吧?”
“谁听过他唱歌?”
“没听过。”
“......”
林浩走到舞台中间,坐在了椅子上,将吉他放在右腿上后轻轻拨弄琴弦,还好,还算准。
他自幼学习钢琴,后来在夜场与乐队那些朋友学会了各种乐器,别人白天都在睡大觉,他却在出租房里年复一年的闷头苦练,圈里人都喊他疯子!
一个音乐疯子!
等到了三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基本上每一样乐器拿起来水准都不低,模仿任何一位男歌星的声音更是惟妙惟肖。
一次酒醉,在国内音乐圈混得如鱼得水的李胖子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陈熙呀陈熙,你说你蹲过最低端的大众舞厅,上过最火的《中国好声音》......可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命也奇差,不然无论唱歌还是弹琴,丫早就他妈成神了!”
哎!
林浩一声暗叹,往事如风,时也,运也,命也。
他晃了晃头,赶走那些沉闷的过去,刚要张嘴说话,舞台下面就有人喊了一嗓子:“下去,我们要李一博!”
“对!下去!”
“下去!”
“滚犊子!”
“你谁呀?”
“哦——下去吧!”
“下去!”
“......”
上千人的礼堂,轰他下去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浩看着下面,发现起哄的都是高三男生,毕竟高考已经结束了,马上就要离开学校,对老师的敬畏之心基本荡然无存。
昨天,还有几个男生在班级里烧书,让这些老师头疼不已!
这时,几个平时就调皮捣蛋的男同学还把两根手指伸进了嘴里,打起了响亮而尖锐的口哨。
几个高三的班主任注意到校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忙站起来制止这些学生。
后排一个男老师大声吼了起来:“反天了是不?王刚,把你手指头从嘴里给我拿出来!信不信我把它掰折了......”
一个女老师声音尖锐:“于江涛,你给我下来,皮子又紧了?!”一个白净脸庞的小子缩了一下脖子,不情不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啪!”有人被抽了脖颈子。
“孙涛,是不是让我晚上找你爸好好聊聊?”
“去呗,”这小子嬉皮笑脸,“我爸最喜欢您去家访了......”
“武小洲!?”陈胜利气的嘴角直抽抽,“你个大傻子!你还是不是三班的?你还是不是林浩的好朋友?!”
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子咧着嘴嘿嘿直笑。
在这几位老师的努力下,起哄的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林浩坐在台上面不改色,心里腹诽着这是什么狗屁学校!
搜索了一下记忆,才知道这是曾经木材综合加工厂的厂办中学,厂子改制以后,学校交给了区里,在全市排名一直都是倒数第一。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素质是不是也忒差了?
他始终微笑着望着台下,没有一丝慌乱,这点事儿算个屁?上一世哥们我在台上唱歌,下面几伙客人打架,啤酒瓶子乱飞都是常事儿。
略带伤感的浑厚嗓音响起:“六月,是南方栀子花开的时节,是北方菊花盛开的季节,今天,我们即将离开,挥一挥手,告别那一抹青春,让它永远刻在我们生命的透明中......”
礼堂内又嘈杂起来,伴随着轻快的琴声,有个男生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成了喇叭状,大喊:说个屁,麻溜他妈唱得了!
“啪!”班主任上去就抽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浩的嗓音青涩起来:
“栀子花开,
so beautiful so white;
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
陈胜利本来就一直揪着心,刚才那些起哄声更是让他差点把头埋进了裤裆里,当林浩的琴声响起,当他的歌声传到耳朵里,马上就像过了电般挺直了身体。
张思思更是长大了嘴巴。
这是那个懒得掉渣的林浩吗?这还是那个唱起歌来如杀猪般凄惨的林浩吗?他什么时候会弹吉他了?
这是他吗?怎么可能?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礼堂内的喧哗声渐渐消失,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歌声中。
“栀子花开呀开,
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简单的节奏,青涩而无修饰的声音,淡淡的描述着离别的心情。舞台下,所有人都微闭着双眼,空气中仿佛飘出了栀子花带来的阵阵清香。
林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后面几段。
一些老师窃窃私语起来。
“真好听,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是呀,这是今晚最好的节目!”
“奇怪,这么好听的歌儿,以前怎么没听过呢?”
“......”
一些高二的女同学望着台上的林浩,两只眼睛都冒着光。
“他好帅,好有型呀!”
“我喜欢他的单眼皮,好紧致!”
“吉他弹的真好!”
“我想要他的签名!”
“......”
一些男生的声音大了起来。
“这就是校园歌曲吧?”
“简直不敢相信,这特么还是那个林浩吗?”
“我没听过,你听过吗?”
“我也没有...”
“三班的吗?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
琴声和歌声渐弱,林浩站了起来,手中的吉他高高举起,挥手致谢。
他对这副嗓子十分满意,浑厚而富有磁性!
这副躯体不过就是五音不全而已,自己穿越过来填补了这个缺陷,再加上技巧,妥妥又是一个百变歌王!
台下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随后,“哗——”掌声似潮水般响了起来,久久不肯停歇。
一个刚才还在吹口哨的男同学站起来大喊:“再来一首!”
随后,仿佛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礼堂里一片混乱。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又有几个高三的学生吹起了口哨,虽然这次不是起哄了,可几个老师还是站起来大声呵斥着不像话,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负责这次文艺汇演的老师连忙跑到了校长身前,两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随后这位老师往舞台上跑,在后台他和主持人交代了一番。
那个女主持人朝林浩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再表演一个。
林浩笑了。
出于职业习惯,在蹬自行车来的路上,他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世界听过的歌曲,没想到竟然都十分陌生。
这就说明这里和他上一世有很大不同,虽然其他事物还有待观察,但起码现在他很清楚一点,就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上一世的歌曲。
所以,就在刚才掌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生前那个世界有太多的经典,既然苍天让自己重活一回,怎么就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他生前清高倔强,却混的落魄,病榻两年大彻大悟......
剽窃可耻,上一世他就痛恨这种行为,可那种剽窃与自己此时状况天差地别。
试问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果与自己境遇相同,恐怕也做不到哪怕去工地搬砖,也清高的不去唱上一世那些歌曲。
也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哥们穿越过来时脑袋被门夹了......
更主要的是,自己十几岁就混迹于舞厅、夜总会、音乐餐厅和酒吧等各种夜场,玩了半辈子音乐,干别的?
真不会!
林浩伸出食指立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此时,台下所有人也都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安静了下来。
“曾经,我为我们悄然逝去的童年写过一首歌,今天借着这个舞台,将她献给我的母校,献给我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
林浩的嗓音浑厚中带着一丝沧桑,如果闭着眼睛听,根本就不像一个19岁的少年。
这时,台下一片安静,没有人再吹口哨,没有人再起哄,都一脸期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