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三土
主角:南凤栾,南诗影,纪靳墨,南鸾儿
分类:古代言情
2024-10-07 13:02
第1章
痛,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就像是咽了一把曝晒在太阳下的沙粒,滚烫而粗粒的沙子灼烧切割着喉管,伴随着疼痛而来的,还有一种如溺水般的窒息感。
南凤栾下意识的干咳了起来,似都要将肺从喉咙里咳出来一般。
“绿娆,茶!”
剧烈的咳嗽让南凤栾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唤守夜宫女绿娆奉茶的声音里更是夹杂了些许的温怒。
半晌,没有回音,四周寂静的甚至能听到窗外传来的人声、乐声以及器皿掉落等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噪音。
南凤栾眉头紧皱,豁然睁开的双眼里有一抹雷霆怒火在蒸腾燃烧,她一下子坐起身,剧烈的动作却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呵~
她用手撑住身子,自顾自的轻嘲了声,自己这具身体,还能撑到几时?
老了,终究是老了。
想她南凤栾峥嵘一世,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拖着病躯妄图再活一世的凡人。
她满腔的怒火最终也只剩下满目的怅然与不甘。
“咣当~”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声似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
南凤栾再度睁开了双眼,那双锐利的似利刃出鞘般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冷冽的煞气。
她虽然老了,但还没死,还是大元国最尊贵无双的女帝,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而代之?
只是,当她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浑身上下的凶伐之势随之一滞。
这是......哪里?
南凤栾环顾四周,房间西墙的三面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临近的桌子上放置着红色的蜡烛,她手边的床铺,红色的床幔,红色的锦被,以及锦被上随意铺洒了一床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都无一不在告诉她,这是一间大喜的婚房。
而她,大元女帝南凤栾,此时正坐在微凉的地面上,脚下的不远处,还倒着一把梨木雕刻的矮凳。
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头顶的悬梁上,一条红色的床幔正静静地挂在上面。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她穿着最为喜庆的大红嫁衣,却亲手扯掉了床上的床幔挂于悬梁之上。
悬梁自尽。
南凤栾皱起了眉头,然而就在这时,有一股若决堤洪流般的记忆狠狠地朝着她的脑髓冲泄而来。
南凤栾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重生了。
从大元女帝,重生成了临渊国丞相南朝宗的庶女南诗影,一个任人欺凌,遭人嫌弃的小可怜,一个替姐出嫁,被逼自尽的倒霉蛋。
而她,也记起来了。
她,南凤栾,生于大元国成平五十六年,薨于大元国凤历二十八年,享八十年寿,寿终正寝。
她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凤阳宫寝宫内,摆放在她床边案台上那盆开的正茂的鸢尾花。
她死了,却又活了过来。
回想着她的一生,又如一个局外人般看着南诗影的一生,当记忆不在混杂,她成了她。
便是再也没有你我之分。
从此,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女帝南凤栾,多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南诗影。
......
南凤栾,不,南诗影从地上坐了起来,随手抓过床上的桂圆,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手指肚泛着微微的红,就连指甲,都带着一抹娇嫩的粉色。
“咔嚓~”
手指拨开桂圆的壳儿,拨出桂圆,放在嘴里。
新鲜的桂圆散发着一种清新的甜味儿,她不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自她的身体衰老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青春饱满的身体了。
真是怀念!
就连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竟也不觉得有什么厌恼的了。
就在她享受这重生之喜的时候,“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推了开,一道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即近的飘入了南诗影的耳畔,紧接着,一个穿着蓝白花缎面衣襟,梳着发髻的丫鬟出现在了南诗影的眼前。
她还没来得及酝酿好喉中的尖叫,就因看见端坐在床上的南诗影而变了语气。
尖叫声变成了质问。
“你怎么没死?”
南诗影缓缓撩起了眼皮,斜眸看向来者,她当是谁呢,原来是她那个便宜姐姐的狗啊!
她微微勾起的红唇似骤然绽放的瑰丽花朵,漫不经心的反问着:“我为何要死?”
“为何?”丫鬟脸上的惊讶转瞬化为了愤怒,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南诗影的眼前,怒而吼道:“因为这就是你的命,为了南家,为了小姐,为了皇帝陛下,你必须死!”
“哎~”
南诗影看着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自床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凳子旁,弯腰扶起并摆正了凳子后,轻轻的踩了上去,手抓住了悬挂在房顶上的床幔。
她低下头,轻轻地问道:“南家需要一个死人,对吗?”
丫鬟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并出声威胁道:“是的,五小姐,如果你不想王嬷嬷在府中受尽折磨而死,那就快些了结了自己吧!”
南诗影轻声的笑了笑:“朕......我知道了。”
丫鬟并没有在意南诗影说了些什么,她只在意这场局如何才能不露出马脚。
便急匆匆的说道:“既然五小姐以知晓其中的利害,那奴婢我就先行告退了,一会儿,定会来为小姐收尸。”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南诗影却在此时将床幔从悬梁上解了下来,她走下矮凳,一边朝着丫鬟走去,一边将床幔两端分别缠绕在了左右手上。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丫鬟豁然回过了头,看着自矮凳上下来的南诗影,她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不禁厉声质问:“五小姐,你......”
然而,质问的话音刚刚出口,南诗影就如一头怒而奋起的猎豹,一步窜到了丫鬟身后,用手里的床幔狠狠勒住了丫鬟的脖颈。而后,将红唇凑到了丫鬟耳边:“既然如此,那,你就替我去死吧!”
第2章
不过挣扎了片刻,丫鬟就如死鱼一般没有了动静,南诗影松开了手,床幔自她手中垂落的同时,丫鬟的身体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趁着尸体未僵,南诗影替换了自己与丫鬟身上的衣服,又拿起了一旁桌案上的烛台,吹熄烛火,拔出蜡烛,蹲下身,用锋利的烛台划花了丫鬟的脸。
她割的深,鲜血不曾飞溅,而是缓缓的自伤口涌出。
直到鲜红的血色侵染了丫鬟的整张脸,南诗影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随手将烛台扔在了一边,轻慢的拂了拂衣裙上沾染的灰尘,施施然的走出了房间。
......
堂前,没有多少宾客。
虽然摄政王与皇帝不睦已久,但临渊国朝臣却没有人敢拂了摄政王纪靳墨的脸面,不来参加这场声势浩大的娶亲婚宴。
只是,王爷从皇上手中硬生生的抢走了这个有着皇后命格的丞相之女南鸾儿,却也没有几个大臣敢逗留太久,匆匆的吃了两盏酒,就托词告退了。
王府书房。
“王爷,刚护卫来报,有一面生的丫鬟试图从后门离开王府,由于您事先吩咐了不许他们轻举妄动,所以贾环悄悄的跟在了丫鬟身后,亲眼目睹丫鬟进入了王妃的馨苑阁。”
玄一微微垂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直视坐于书案后的男人。
早已换下一袭大红婚衣、换上黑金锦服的纪靳墨半靠在梨木螭纹椅上,凤眸半阖,听到玄一的禀报,这才缓缓的撩起眼皮。
他的手上摆弄着一串翡翠珠串,珠串上的穗儿悬在半空轻轻摆动,似隆起了一叠风,玄一只觉得书房的空气更稀薄了些,胸口宛若堵了一座山,呼吸都不太爽利了。
书房里,只有燃烧的烛火在钻入房中的微风吹拂下,发出‘呼呼’的轻响,长时间的沉默让玄一的喉咙微微发紧。
“几更天了?”就在玄一的后背已然渗出汗水的时候,纪靳墨终于开了口,他开口的瞬间,房间里凝滞的空气为之一泄,玄一暗暗呼出一口气,恭敬地回道:“回王爷,已经二更天了!”
“已经二更了啊!”纪靳墨的左手撩起珠串,将珠串轻放在了桌上,玄一听见珠串击打桌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又听见声椅子蹭过地面的声响,他悄悄的抬起头,只见自家王爷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玄一瞬间低下了头,头垂的更低了,就像是有什么压弯了他的脊背。
“走吧,去瞧瞧本王的王妃。”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压下,余音末尾处藏匿着的玩味尽数的飘入玄一的耳中,玄一听后,微微一愣。
王爷迎娶南鸢儿为妃,不过是为了恶心皇上,按照爷的意思,他今个儿就没想要去洞房,如今听了自己的禀告,竟生出了些许的兴致?
玄一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只是垂着头,默默的跟着。
......
南诗影回到了馨苑阁,她坐在床上看着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的丹青,难解心头郁结的叹了口气。
本以为杀个替死鬼冒充自己,自己就能溜出王府,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哪成想,这摄政王府的守卫竟然在这喜庆慌乱的大婚之日依旧如此森严,让她走不脱,逃不出,最后只能折返回来。
如此看来,想要摆脱如今的局面,她就只有与她那个便宜夫君联手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南诗影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想了想,没有换下身上的丫鬟衣服,就这么朝着房外走了出去。
......
贴着双喜的红色灯笼散发着幽暗微红的光,在这月色深沉的夜晚,没给这王府添上多少喜庆之色,倒是平添了一抹阴森恐怖的氛围。
南诗影走在这略显森然的回廊,踏着悠然轻慢的步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沉睡在黑暗中的王府。
走了约莫百米,南诗影突然停下了脚步,远处杂乱却有章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比之回廊两侧的灯笼要明亮许多的光影自远处传来,星火般的光点逐渐扩张。
是有人提着灯笼照亮前路。
借着光影,南诗影约莫看见七八个穿着劲装的下人簇拥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南诗影侧过身,站在了回廊拐角阴暗的角落里,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这处阴影也只是比较昏暗,却并不能让她完全藏匿。
下人提着灯笼,一左一右的替纪靳墨照亮着脚下的路,玄一握着悬挂在腰间的佩剑,目光凌厉的注视着四周,视线扫过不远处垂头伫立在回廊角落的丫鬟,环视了几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丫鬟?
王府最不缺的就是丫鬟!
他本不甚在意,可灯光不仅照亮了道路,也将笼在丫鬟周身的黑暗击散,她垂着头,隐约只能看见精致的下颚,鬓角的碎发虽然让她的发髻显得有些乱,却也因此让她平添了一抹凌乱的风情。
她垂在身侧上下交叠的手,白皙娇嫩,一点都不像是丫鬟的手,更像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的手。
玄一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旋即想起了贾环提及的那名试图离开王府的陌生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