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寿钱后笑林胜平徐敏婆婆

第1章 第 1 章节

　　1

　　育成公司内。

　　乌泱泱坐着一大批男女老少，他们各自穿着破烂油腻，有的在待客沙发上躺着，有的在空余工位上坐着，更有人直接冲去老板办公室，用里面的专用马桶上大号。

　　老板拽着警察的手，一脸无奈的说：「同志，你们快救救我吧，他们来闹事儿已经第三天了，这三天，我们公司停业了不说，就连办公室，都快被他们糟蹋完了……」

　　警察皱着眉，平时出警其实最怕这群人了。

　　没有文化，不懂素质教育，更不知道法律，只要自己不顺心，就扰的别人也不能正常生活。

　　他摸了摸自己的工作记录仪，确定开启后，才问：「这什么情况？」

　　老板叹了口气：「那个为首闹事儿的，是我们公司财务的婆婆，那女孩不错，可惜嫁给了这么一户人家…前几天下班路上，那女孩被突然冲出来的神经病割喉了，这事儿都上新闻头条了。神经病不是不用负法律责任嘛，而且也没钱…这家人就把矛头对准我了……非让我赔钱…你们评评理，这只能算她点背，跟我有啥关系…」

　　警察啧了一声。

　　没等回话，那顶着一头白发的女人就冲了上来，拽住警察另一只手，哭天喊地：「警察同志，你可要给我们村里人做主啊！我家媳妇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要不是来这儿上班，怎么可能被神经病盯上！」

　　老板变了脸色：「阿姨，你怎么说话呢？你这意思，我不应该让后笑下班？」

　　女人也变了脸色，哭声一滞，复又嚎啕：「你看，当着你们的面，他还这样威胁我们……」

　　女人冲后面使了个眼色。

　　果然，身后那群人跟她一样嚎哭起来，那声音齐刷刷的，震天动地，吵的警察耳朵都疼。

　　经过好长时间的协商，老板和女人各退一步。

　　老板提供了足额的抚恤金和安葬费，而女人也签下保证书，确保以后再也不会来公司闹事了。

　　当着警察的面，老板将签有大额数字的支票放在桌上，不情愿的拿出公章按在上面，支票生效。

　　女人一边数着零，一边努力掩饰自己喜滋滋的表情，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就连警察看了，都忍不住向老板投以同情的眼光。

　　老板定了定神色，看着女人，再三嘱咐：「阿姨，这安葬费给了你们，可一定要用在后笑身上。切记，不管是买墓地、办葬礼或者什么的，一定要用在后笑身上！这可是…给逝者的钱啊。」

　　女人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是自己已经变成了百万富翁的事实。

　　一边点头，一边仔细把这支票折好，揣进怀里。

　　我飘在空中，看着她应承下这句话后，那份支票上左下角突然浮现出了几个字，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我是后笑，因为一场意外死在下班路上，这个闹事的女人是我婆婆，就在刚才，她拿到了我的死亡赔偿款。

　　但实际上，我是个修行千年的鬼，所以她们其实真正拿到的，也就是鬼的钱，通俗点说，就是买命钱。

　　目送女人走后，老板叹了口气：「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就当后笑在我这儿干了十年的补偿吧……」

　　警察拍拍他肩膀，安抚着什么。

　　2

　　她出了门，门口一辆面包车早就停在了外面。

　　婆婆拉开门，一屁股挤在副驾驶上，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支票，给主驾驶的男人看。

　　「儿诶，看你那媳妇儿，死就死了，还给咱家做了这么件天大的好事儿！」

　　男人拿起支票，皱了皱眉头，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

　　「这是啥？为啥不是银行卡？」

　　婆婆挠挠头：「人家说了，这么多钱，好像只能通过支票……」

　　男人对着阳光，栽愣起来一个个数零。

　　「二四六八……」

　　「这是…一百五十万？」

　　男人抬头，震惊的看着婆婆。

　　婆婆笑得愈发猖狂：「那是，不枉费我闹了好几天！这老板还是有钱！你说…他肯给这么多，不会跟后笑有一腿儿吧？早知道我就多要点了！」

　　男人将支票小心的揣进怀里，呲着大牙笑着：「管她的呢，反正，后笑已经是个死人了。嘿嘿…有钱了有钱了，敏敏要的50万彩礼钱，有咯！」

　　婆婆忙应和着：「是啊，你一会找个银行，赶紧给她打过去，千万不能把我宝贝孙子打咯！」

　　我趴在车顶，听到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想当年，娶我的时候，连那3万8的彩礼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现在倒好，抬个小三过门，居然给人家50万彩礼钱！

　　看来，肚里揣个会喘气儿的还是值钱啊。

　　或许，有人会觉得我可悲吗？

　　我可不这么想，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我的菜。

　　当初之所以嫁给他，只不过是我的一场劫而已。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却动了凡心的鬼，妈妈为了惩罚我，让我来人间走一趟，只有过了这场劫，死后回归阴间，才算渡劫成功。

　　而走在路上被割喉，也是她给我安排的死法。

　　3

　　「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这辆脏兮兮的面包车停靠在路边，男人兴高采烈的从车上跳下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把脚崴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兴冲冲走到柜台，看到提示转账成功后，男人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飘在上面，期待看到后面的结局。

　　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冲淡我的高额“安葬费”给这个家庭带来的喜悦。

　　没过几天，轰轰烈烈的婚礼就开场了。

　　不得不说，林胜平真是个脑子进水的，为了收礼钱，居然还邀请了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那些，我前公司的同事们。

　　司仪在台上介绍着流程，台下她们窃窃私语着，丝毫不给他面子。

　　「你说这后笑嫁了个什么人啊，这边尸骨未寒，那边居然就再娶了，更离谱的是，居然还请咱们…」

　　「是啊，如果后笑在天有灵，肯定不会放过他…」

　　「要不是这林胜平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想来！省了这二百的礼钱……」

　　「拉倒吧小慧，人家可看不上你的礼钱，别忘了，当时老板可是赔了她家一大笔钱！」

　　「我听说，老板还专门嘱咐过这钱要给后笑用，你说他们这婚礼……」

　　闻声抬头，看了看这装饰豪华的婚礼现场。

　　明明是二婚，办的却比娶后笑的时候隆重多了。

　　几人同时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我坐在她们旁边的椅子上，从怀里掏出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这小三不错，有胸有屁股的，被林胜平这东西糟蹋了，可惜了……」

　　「诶诶诶，给我口水喝，磕的我渴死了！」

　　「算了，你也看不到我……」

　　一场婚礼下来，竟然把我累得一头汗。

　　直接进到敬酒环节，两人互相挽着，每桌挨个敬。

　　等轮到我们这桌的时候，女人变了脸色，偷偷跟林胜平说。

　　「平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牌子…前妻同事桌？你这不是成心打我脸吗！」

　　林胜平一边看着外面赔笑，一边安抚她：「敏敏，你听我说，我这不也是为了咱的礼钱着想吗？当时…还活着的时候，托后笑的福，我可没少给她们上礼，这下后笑死了，也不能便宜了她们！放心，以后咱孩子满月啥的，保证不叫她们了！」

　　徐敏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这还差不多…」

　　两人走到桌旁，连杯子都没抬，淡淡飘了句；「吃好喝好啊…」，就离开了。

　　同时小慧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凝住了，咚的一声把杯子砸在饭桌上。

　　「什么意思嘛……他请咱们来的，现在整这出？」

　　大家纷纷劝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次打交道了。

　　这次结束后，大家就跟后笑、跟林胜平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也赶了上去，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背，目光看向主桌上笑得开心的婆婆，若有所思。

　　「没关系，再等等，报应就到了。」

　　4

　　婚礼很快结束了，我跟着婚车摇摇晃晃回到了我们的家。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他们懂点事，给我烧走的话，我可以在他们死后让他们投个好胎。

　　可现在，且不说我的骨灰都不知道去哪了，她们没有一分钱是花在我身上的，而且还马上把小三抬了进来。

　　我看着被裱起来挂在墙上的那张支票，左下角淡淡的三个字：「冥间制」，手不自觉的抚了上去。

　　新婚第一天，没有传来预期的声音，那间主卧里反而充斥着哗啦啦的数钱声。

　　徐敏一身红色睡衣坐在床上，双手不断捧着钞票窸窸窣窣的翻来翻去，对着礼单看。

　　林胜平大咧咧的躺在那里，时不时摸她一把。

　　「行了，就那两个钱，别数了，快睡觉吧。」

　　徐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就那两个钱，那是，你现在有百十来万肯定看不上呀，但你这也不分我，自己捏着紧紧的……」

　　林胜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什么话？我妈说了，这钱等你生了孩子以后，都是你的！」

　　徐敏冷哼了一声，掉了个个儿，离他远了点：「要我说，这钱还是拿在自己手里踏实，你敢保证，你妈不会对那么多钱动心？」

　　林胜平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徐敏刚过门居然就跟他妈不和了，还是后笑好，结婚这么多年勤勤恳恳，里外里把他俩伺候的服服帖帖。

　　我隐在墙上，也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结你的婚，想我干啥？

　　我可不是尽心尽力伺候人的命，只是我阴德积多一点，就能早一点回家了，千万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了你啊！

　　我在人间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为了早点死罢了。

　　「啊！」

　　徐敏翻着翻着，被一张钱吓的尖叫出声。

　　声音凄惨，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连我都吓了一跳，更不用说林胜平了。

　　他蹭的一声坐起来，脸上带着些不耐烦：「又怎么了姑奶奶？」

　　徐敏把那张钱腾的一下扔过来，惊吓后，板着脸说：「你他妈自己看看，林胜平，你请的好人！居然拿他妈的冥币当彩礼！快给我把这个人逮出来！」

　　林胜平呼吸一滞。

　　死前，我这老公就有些怕这些灵灵鬼鬼的东西，现在亲眼见到这冥币，心里不打鼓不可能。

　　他接上，翻来覆去的看，确实张冥币，长得跟人民币很像，上面大大写着几个字“天地银行制”

　　林胜平撇撇嘴，将那张冥币撕碎扔进垃圾桶，安抚道：「可能是谁开玩笑吧…没事…没事啊。」

　　徐敏深吸一口气，捶了他一下。

　　「要是把你儿子吓出个好歹来，你可后悔去吧！」

　　林胜平嘿嘿一笑，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弯着腰把钱一搓，全推进了保险柜里，放到了床下，一把搂过徐敏，两人钻进被子里絮叨去了。

　　看着垃圾桶里的碎钞，我拍了下脑袋。

　　糟了，怎么就忘记了，我上的礼他们也是能看到的呢！

　　对着那堆纸钱吹了口气，刚才粉碎的冥币复又完好如初，崭新崭新的放在他们桌子上。

　　5

　　翌日，一桌人围着吃饭。

　　徐敏揉着脖子，嘟囔着：「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我怎么有些落枕了…总觉得头上重重的。」

　　我坐在她肩膀上，捂着嘴偷笑，能不重吗？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坐着，没给你压断了都算命大了。

　　林胜平适时的揉着她的脖颈：「怎么会？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住了，难道……跟怀孕有关？」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她，我是第一次知道有她的存在，可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徐敏早就在屋里睡过了？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觉得有些恶心……

　　翻了个白眼，我抬起屁股，报复似地重重向下一坐。

　　徐敏拧着眉头：「哎哟！」娇嗔着看了眼林胜平。

　　「别动了别动了，过一会就好了！」

　　婆婆看着她们这郎情妾意的样子，忍不住将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

　　「行了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是说…别把大孙子饿着。」

　　徐敏刚准备发作，听到后半句又咽了下去，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吃完了。

　　徐敏的婚假有五天，这五天里，我白天跟着他们二人，到处溜达，晚上就坐在客厅，盯着那张支票。

　　掰着指头数了数，算算日子也该到时间了。

　　可能没多久，我就要真的见到他们了。

　　几天后，我坐在徐敏肩膀上，让她带着我去上班。

　　路过楼下花坛的时候，有几个妈妈领着小孩在那里玩，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徐敏自从怀孕以后母性泛滥，对这种小孩更是没有抵抗力，她蹲下身子，想摸摸他：「你好呀！」

　　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倒退着跑开了，边跑边说：「阿姨…阿姨！」

　　我一愣，都说孩子有阴阳眼，难道是真的？他能看到我？

　　这么想着，我扮了个鬼脸，重现了那天的死状，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浮现了出来。

　　小孩见了，哭的声音更大了。

　　「妈妈，血…血！」

　　徐敏愣在原地，血？什么血？她身上哪儿有血？

　　见这小孩嚎哭不停，引着更多人来围观，她生怕自己被当成人贩子，赶紧穿过人群溜走了。

　　我回头，看到那小孩还在不停跟妈妈指着徐敏的方向说着什么。

　　她在一家酒店当前台，显然，到单位的时候已经快迟到了，再加上早晨被那个小孩影响了心情，神色很不好。

　　同事碰碰她：「敏敏姐，你怎么了？在家太累了？你这刚新婚，怎么看着一下就…老了些似的，你老公欺负你啦？」

　　徐敏一愣，赶紧拿过一旁的镜子，左瞧瞧右看看，一把抓住同事的肩膀，惊恐的问：「我老了？」

　　同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挥开她的手：「没……我说错了，你不老……」

　　徐敏趴在镜子前，牢牢盯着自己，喃喃道。

　　「对啊，我不老，我怎么可能老呢…我刚三十岁，怎么可能老……」

　　同事被她这神神叨叨的劲吓到了，搓了搓胳膊，离她远了些。

　　这一天，徐敏根本顾不上招待客人，只要有空就对着桌上的镜子翻来覆去地看，盯着自己哪里长斑了，哪里又长皱纹了。

　　就连领班都忍不住来说她，可她还是一意孤行，盯着自己的脸。

　　她当然不知道，拿了我的钱，就要拿寿命还！

第2章 第 2 章节

　　6

　　下班回家后，徐敏坐在梳妆台前，又盯着自己。

　　我冷笑。自从那天办完婚礼以后，徐敏的皮肤状态就每况日下。

　　“难道是林胜平家不干净？”

　　“不对啊，且不说我每周都会大扫除，就连床单枕巾都是时常更换。可这脸上的皱纹和脖子上的颈纹，怎么会愈发明显？”

　　徐敏一脸不解：“先是皮肤变得干枯蜡黄，接着眼角皱纹也浮起来了，嘴角法令纹也加深了，现在的我，说出去像40岁都有人信！”

　　这时回家后的林胜平从身后拥着她，把头挤了进来，两张脸同时出现在狭小的梳妆镜前。

　　徐敏大吃一惊，和她一样，林胜平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

　　而且衬得他皮肤黝黑的脸上，更老。

　　现在的他，像极了四五十岁的男人！

　　「你没发现……你最近变老了吗？」徐敏哆嗦着嘴唇，慢慢说。

　　林胜平愣了一下，摸摸脸：「还好吧？男人嘛，要那么年轻干啥，我又不是小白脸……有钱就够了。」

　　是啊，有钱就够了，可那是我的钱。

　　我蹲在墙角看着他俩，冷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徐敏叹了口气：「算了，大不了多买些护肤品……」

　　林胜平笑出了声：「想买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我能委屈了你？咱有钱！」

　　徐敏噗嗤一笑，娇嗔着笑骂他一声，又跟林胜平滚上了床。

　　第二天起床，徐敏在厕所跟婆婆打了个照面。

　　意外的，她发现婆婆的头上白发也更多了，而且脸上好像也长了许多老年斑似的东西。

　　她试探的问道：「妈，你这头发和脸……」

　　婆婆不太自在的摸了摸，可能是怕她看到，别过身去。

　　「没事，年纪到了，该老了，不像你们，还嫩着呢……」

　　吃饭的时候，徐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一个劲看向婆婆，把她看得发毛。

　　从那天后，徐敏每次出门，都要戴上口罩和防晒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才算，生怕别人看出来自己不对劲。

　　7

　　没过几天，徐敏辞职了。

　　因为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开始像婆婆那样，逐渐变白了。

　　先是从发根开始，藏在里面，她看不清楚。

　　直到被自己发现后，白发已经悄然从发根长了六七厘米那么长，徐敏吓坏了。

　　吓坏的不只是她，还有林胜平和婆婆。

　　他们两人似乎也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比之前更老了。

　　几人全副武装，戴好口罩、面罩跑了好几家医院。

　　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一丝疾病的征兆，连医生也无能为力，只是跟他们说让回家注意休息。

　　按理说，一个人这样还情有可原，可是一家人都这样，难不成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林胜平胆子小，在别人的提醒下才肯往这方面想。

　　他是无所谓，但他老婆肚子还怀着孩子，妈妈年纪又大了，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活到死不是？

　　思前想后，他听了朋友的话，决定去找个人问问。

　　好容易几经周折，过了几十天才找到大师，他们三人头发已经几近全白。

　　临出门前，林胜平咬咬牙，想了又想，从墙上把那张裱起来的支票取下来，叠了几下塞进怀里。

　　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看着这钱，我久违的露出了笑意。

　　他们一进屋，就统统道：「大师，你看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跪坐在高处，明明挂的用的都是道家的东西，却偏要学驱魔人那套，还跪坐……

　　我撇撇嘴，依旧以一种不甚雅观的姿势坐在徐敏脖子上。

　　之所以不坐林胜平头上，是我嫌他大热天汗重，身上臭。

　　而婆婆一直都成天不出门，只会窝在家里，看着裱起来的支票傻笑，没什么用。

　　只有徐敏，还算符合我的标准吧。

　　「坏了。」

　　三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坏了？什么坏了？！

　　老头蹭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走下台阶，关掉热水台上即将溢出的水。

　　「坏了，水差点溢出来！」

　　老头一边给自己倒上茶水，一边擦着飞溅出来的几滴开水，时不时嘶哈嘶哈的，好像被烫着了似的。

　　林胜平皱着眉头：「大师！」

　　老头没理会他，端着水杯晃晃悠悠又坐回高处，斜睨了一眼。

　　「着什么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很正常吗？」

　　林胜平一愣，什么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老头叹了口气，向前趴了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我听你的意思，自从结婚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跟你之前那段姻缘没净有关系？」

　　林胜平猛猛摇头：「不可能，我前妻已经死了！还从来没听过，丧偶的人不能二婚呢……」

　　老头笑里藏刀：「不错，死是死了，可你们再想想，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们既然找上我，肯定是些不干净的东西祸祸了你们的身子，往古怪的地方去想……你们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儿……」

　　老头的话好像有魔力似的，蛊惑着每个人开始陷入回忆，我好笑的试图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8

　　林胜平那边，是走马灯似的各种出轨场景，有瞒着我见徐敏的、有说他出车祸了，但却是为了去徐敏家过夜的、还有趁我在公司加班的夜里，把徐敏带回家的。

　　无聊。

　　我换了个人，徐敏那边，是她知三当三的证据、是她来家里睡觉时，偷用我化妆品和护肤品的嘴脸、是她无数次脑海里幻想过把我杀掉的场景。

　　单调。

　　最后，轮到那个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的婆婆了。

　　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平日里跟我有冲突的画面，有的甚至我都忘记了，她都还能回想起来。

　　终于，她转而想到了那天要钱时，老板对她说的话。

　　「阿姨，这安葬费给了你们，可一定要用在后笑身上，不管是买墓地、办葬礼或者什么的，一定要用在后笑身上！」

　　她灵光一闪，面上一变，颤颤巍巍地道。

　　「我有一条……」

　　那边，林胜平和徐敏对视一眼，正在犹豫自己出轨的事要不要对道士说，听婆婆这么一说，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眼里是满满的不解。

　　她一个老太太，能做什么事儿？

　　众目睽睽下，她小声把那件事说出来。

　　林胜平想说话，但又忍住了，他知道，没人能在面对150万的时候不动心。

　　他妈不是偶然，他也不会是例外。

　　老道捋了捋莫须有的胡子，道：「那就是这件事咯，你们不知道吗？在阴间，这种钱叫买寿钱，一旦没落在该落的人手里，这钱就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你们骤老的原因，就是寿命被买走了…三条…不，四条人命，区区150万，不值，不值得啊…」

　　听到这话，几人脸色突然变了，他们怎么忘了，现下徐敏肚子里还有一个，可不就是四条人命嘛！

　　吓得林胜平跑上台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大师…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这钱还给后笑……」

　　意外的，大师本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变了神色，盯着林胜平问：「你说，那女人叫什么？」

　　林胜平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后…后笑啊……」

　　大师绕开林胜平，一边嘟囔着：「完了」，一边走下来。

　　徐敏也顾不上太多，捂着渐渐长大的肚子，一把拽住大师胳膊：「大师，您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师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这种本领，能害你们成这样的鬼，本身就高强，但是她……我还真没想到。这事儿…我也办不了，这女人…不…女鬼可以称得上祖奶奶级别的了……」

　　林胜平跌坐在高台上，他听到了什么，他的前妻，居然是一只厉害的大鬼？

　　大师淡淡瞥了眼林胜平：「这鬼本叫翭魈，是全身长满羽毛的魈鬼，修炼千年，鬼力精深，不知怎么居然能到人间跟你结婚，还真是……」

　　瞎了眼了，我默默替他补上后面的话。

　　他捏了几下：「这样，你们去她坟前，自己找她，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否则，到时候我也会被连累的……」

　　三人失魂落魄的走了，临出门前，我坐在徐敏脖子上，冲老头比了个大拇指。

　　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只是在屋里走动的脚步加快了，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好像…刚被老师表扬了的小朋友似的。

　　9

　　婆婆板着脸，一脸不相信：「后笑是翭魈？这老头不会骗人吧？」

　　林胜平一边开车一边摇头，面色凝重：「不可能，我朋友说了，他特别灵，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死马当活马医，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她坟前看看，也省的到头来害到我儿子……」

　　徐敏扶上肚子，忍不住点点头。

　　听到这话涉及到了她孙子，婆婆闭上嘴，也就没再反驳。

　　林胜平开啊开，停在一处红绿灯前，扭头问婆婆：「妈，让你办后笑的丧事，你把她埋哪儿去了？」

　　婆婆脸色一变，不由得别开了脸，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徐敏也着急了，忍不住大声道：「妈——」

　　婆婆闭上眼，破罐子破摔：「行了行了，坟地太贵…我没给她买……把她将就将就，火化了以后骨灰埋进你爸那个墓地里去了……」

　　林胜平身子一下瘫软了，靠在椅背上，颓然道：「你啊…你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妈……」

　　别说后笑死不瞑目了，如果换成是他，他非得扒了这家人的皮不行。

　　我坐在后座位上，婆婆的身边，摇了摇头。

　　有没有墓碑，埋在哪里，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东西，我本来就看不上那些。

　　这不过是我在阳间历的一场劫罢了，要是太放在心上，我这几千年不是白活了吗？

　　只是这林胜平，虽然看起来千般万般对不起我，不过如今能有忏悔的意思，那我之后也就手下留情些吧。

　　汽车缓缓发动，开向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城中村。

　　村子坐落在这座城市的郊区，而公公的墓，就在东山顶上。

　　公公死得早，当时家里还没什么钱，婆婆一人带着林胜平不容易，只能向别人借钱刻了块碑，将公公草草在东山顶上找了块地方埋下。

　　只是没想到，此后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直没想过给公公置办块墓地。

　　如今更好，竟然不顾伦理道德，把公公和儿媳的骨灰一起放了进去，这叫什么事儿？

　　跟着他们，我找到了自己在人间的“尸首”——那堆屍粉。

　　林胜平一边扶着徐敏避开路上的小石子，怕她崴了脚，一边嘀咕道：「你这是选的什么地方…怎么能把她跟我爸放一起呢……」

　　婆婆在身后没人扶，只能抓紧路边的树杈子：「那不是实在没钱了吗……」

　　没钱？那我的150万是什么？

　　没一会，几人就来到公公墓前。

　　徐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惧了，她现在满脸皱纹，顶着一头白发，如果不是还算矫健的身子，活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再加上那大大的肚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怎么也没想到，嫁给林胜平，居然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扑通一声，跪在墓前。

　　「后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10

　　我飘荡着，坐在碑上，准备看这三人打算怎么演戏。

　　被她拉扯着，林胜平也跪了下来：「后…后笑，对不起……」

　　对不起？不知道是为哪件事道歉的。

　　婆婆也哀嚎一声，跪在旁边：「后笑啊，都是我不好，你放过他俩，放过我的孙子吧！你不是要命吗，拿走我的吧…反正我也活够了……」

　　她在坟前哭哭啼啼的，吵的我头疼。

　　终于，我现了身。

　　「谁说…我要命的？」

　　他们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乍然见到我，还是被吓得跌坐在地。

　　「啊！」

　　徐敏捂着肚子，险些就要栽到身后的坡下，幸亏林胜平一把拉住了她。

　　我现出了自己的样貌，一个皮肤上沾满羽毛的人形，此刻正坐在碑上，撑着下巴看着面前仨人。

　　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不要命，把钱还给我，你们就没事了。」

　　婆婆脸色一变，她做好了把命给我的准备，但却没想我是来从她兜里掏钱的。

　　如我所料，另外两人的反应，显然也是不同意的。

　　我差点忘了，当初徐敏为什么肯嫁给他，不过是因为那50万彩礼钱罢了。

　　现在让他们都退回来，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林胜平膝行着爬了几步，试图抓我的脚。

　　「笑笑，能不能放过我们…我们没有这个钱不行的……过几个月孩子就生下来了，到时候没有钱，我们要怎么办……」

　　我冷眼看着：「一，钱本来就是我的，是你们盗用惹上了祸端，才来麻烦我的，二，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都还没说他是婚内出轨的孽种就不错了，三，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来求我的，不是我求你们还钱的。」

　　徐敏蹭的一声站起来，拿我没办法，只能指着…林胜平开炮：「我就知道，嫁给你没什么好下场！现在被一个死了的女人，骂我的孩子是孽种！你是个什么东西，连我们娘俩都保护不了，我还给你生孩子……？」

　　说到激动处，徐敏更是疯了似的，想冲上来打林胜平。

　　我明白，没有女人能在自己变成这幅样子以后平稳心态。

　　林胜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他下意识的挥开徐敏欲伸到他脸跟前的手，力度大到竟然把她扒拉飞了出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徐敏被径直推下了身后的山坡，骨碌着滚到了一旁的斜坡里，再也没了动静。

　　林胜平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用了这么大力度？

　　刚准备跳下山坡找她，却被婆婆拉住了。

　　婆婆盯着那处她栽楞下去后，压到一片灌木丛的空隙：「别去！」

　　林胜平着急：「可那是我的孩子和老婆！」

　　婆婆又加大了力度：「你以为，你把她救上来，孩子和她的命就能保住了？说不定警察来了一调查，把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都牵扯出来，咱有几张嘴能解释清楚的？」

　　「可是……」

　　婆婆厉声道：「别可是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坐在碑上，晃荡着腿：「还有我知……」

　　婆婆剜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们现在马上就走，对外就说徐敏回娘家了，你不要舍不得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世界上多了去了，你才三十岁，想要孩子还能再生！」

　　可林胜平突然苦笑出声，摸着自己的脸：「妈，你看我这副样子，谁还愿意跟我结婚生孩子？如果不是那些钱，或许徐敏根本都不会嫁给我！」

　　11

　　他摇摇头：「你不懂，徐敏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与后笑虽然结婚好几年，但没什么感情，是她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的，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活的像个男人！」

　　婆婆看着意志如此坚定的林胜平，第一次觉得儿子变得陌生了。

　　「你……」

　　林胜平定了定：「我一定要救她。」

　　说完，就准备往坡下跑，婆婆这边死死拽着他都没用，差点把她也带倒。

　　我清了清嗓子，这下，轮到我出场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救她呢？」我漫不经心的说。

　　林胜平定住了脚步。

　　对于侧坡下的世界，他也感到恐慌。

　　我明白，他怕的不仅是救不上来徐敏，更是非但没救上她，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现在我肯跳出来帮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后笑…谢谢你…你肯要什么都可以…不就是钱吗…我给，我给！」

　　他慌乱着，想从怀里把那张支票掏出来。

　　我抬起了手：「等等。」

　　我看着着急忙慌的林胜平，恶趣味的问了个问题：「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

　　「保小！」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自己的答案，我释然一笑，果然，我就知道。

　　林胜平带些恼怒的看着婆婆：「妈……」

　　婆婆也看回去：「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钱给了后笑，你们以后怎么活，我怎么活？」

　　林胜平捏紧拳头：「不是还给了敏敏50万吗…等敏敏生了孩子，我们就挣钱去，怎么可能饿死！」

　　二人僵持了一会，最终婆婆败下阵来，她瘫软了身子，像是被抽去了半条命似的。

　　「随你吧……」

　　说罢，闭上双眼，慢慢向我走来，也靠在墓碑上，一动不动了。

　　林胜平以为婆婆是累了，靠在那里休息。

　　我低头看去，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可能是上天看不过眼，把她收走了吧。

　　如今，就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12

　　我看过去。

　　「林胜平，把它烧给我吧，一百万，换一条人命，不，两条人命，不亏。」

　　林胜平摸了摸脸：「那我的样子……」

　　我一手背后，捏着腰间的肉，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等你把钱还给我，你们就会恢复的，谁让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呢？」

　　林胜平点点头，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张支票。

　　迎着光，我看到左下角那三个字，确认了确实是我要的东西后，放心的看着他在墓前烧尽。

　　火光蹿起，没一会，那张支票就出现在我的手里。

　　迎风晃了晃，终于拿到了……

　　目光转向带有希冀眼神的林胜平，他目不转睛盯着我，好像还在指望我能给他救上来徐敏似的。

　　可是…怎么可能。

　　我是鬼，又不是神，哪有那么大公无私？

　　先前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把钱骗到手而已。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这个地步纯属咎由自取，而我只不过拿回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这么想着，心里的负罪感多少减轻了些。

　　我晃荡着腿，悲悯的看着他。

　　「忘记跟你说了，遗憾的是，在你俩刚才争执的过程中，徐敏和你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也帮不了你。」

　　林胜平踉跄着冲过来，捏着我肩胛骨。

　　「你不是翭魈吗？你不是千年大鬼吗？救救她们，求求你救救她们！」

　　我带着笑意看过去。

　　「林胜平，你不觉得，跟原配演这种救小三的戏码很可笑吗？我是鬼，不是神，怎么从阎王手里抢人？而这个……」

　　我晃了晃手里的支票。

　　「也不过是你们欠我的、该还我的东西罢了。好自为之。」

　　懒得跟他讲道理，既然钱已经到手了，那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我身形一闪，猛然消失在碑上。

　　林胜平将全身重量置于双臂，刚才牢牢捏着我，冷不防我这么一走，竟然齐头撞在了公公的碑前！

　　我悬在天上，看着男人「咚」的一声撞了上去，没一会就没了气息。

　　临咽气前还往婆婆的方向伸出了手，喃喃着：「妈……」

　　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吧，他们终究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回家的路上，我再次远远看了他们一眼。

　　只是，在这偏僻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