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奁
主角:徐婉宜,武安侯,辛媛,靳渊
分类:宫斗宅斗,古代言情,皇后,嫡女
2024-09-10 14:49
第3章
武安侯祖上作为开国八侯之一,爵位世袭,荣宠不绝,库房里的奇珍异宝也是看得人眼热。
从落魄庶女到当家主母,两个丫鬟跟着徐婉宜陪嫁过来后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
但哪怕是跟着夫人见惯了好东西,翠微、翠缕每每见到库房里的宝贝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哥窑产的冰裂纹青釉瓶随意地堆放在地上,大片裂纹自底部扶摇直上,犹如月夜下皑皑白雪之上婆娑伸展的梅影,粗细交错,仿佛金丝铁线。
博古架上的檀木匣子里是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采珠女不知要下多少次海,经历多少次彻骨的冰冷才能采到一颗如此硕大圆满的珍珠,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三五年。
这里却满不在乎地随手搁置,供人任意取用。
墙上挂着的是前朝陈道子的数张山水画,陈道子素有画圣的美誉,功底深厚,那画寥寥数笔,气势非凡,其价更是不菲。
古董宝贝尚且如此繁多,更不用说普通的金银玉石是怎样之巨。
“夫人,您对辛姨娘这么好做什么?”翠缕为自家主子愤愤不平。
送了补品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要开库房,给那劳什子姨娘选玉石瓷器。
呸,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徐婉宜拣起一支掐丝石榴赤金钗,细细打量,放到翠微捧着的的托盘中。
托盘中已经有宝石珠翠,堆得小山一样,流光溢彩,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
“辛姨娘为侯府孕育有功,这赏赐她拿得应该。”
见徐婉宜八风不动,翠缕更是心急,又想说些什么。
寡言少语的翠微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夫人好,可只要夫人在一日,这嫡妻的位子就轮不到姨娘。”
“再说了,这府里还有小姐、少爷在呢。那可是嫡出。”
翠缕也是关心则乱,怕徐婉宜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将来反受个姨娘辖制。
小姐、少爷再好,再贴心,终究不是夫人亲生的。
“这些、这些,叫些人抬去辛姨娘院里。就说是怕她孕中无聊,权当赏玩打发打发。”
徐婉宜指的都是贵重的物件,除了翠微手里的首饰,还有几件瓷器文玩,其中最出挑的该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像,通体温润,观音神色悲悯。
“是。”翠微福了福身,去安排人了。
靳元回和靳辞盈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见远处浩浩荡荡的下人,抬着几个红木箱子,不免有些好奇。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大的阵仗。”靳辞盈问道。
丫鬟春纤看了看方向,正是去他们院子的,猜想道,“想来又是夫人给少爷小姐搜罗了奇珍。奴婢唤过来问问就是了。”
旁人送了什么东西,徐婉宜总是第一时间挑了好的送去两个孩子那儿,时间一长,连兄妹二人身边的丫鬟也倒戈相向,只有奶嬷嬷还孜孜不倦地说着夫人的坏话。
“哎,你们几个,站住,小姐有话要问。”
为首的婢子走过来,“少爷、小姐万安。”
“你们那木箱子里装的什么?”
“回小姐,是夫人吩咐送去辛姨娘那儿的珠宝玉石。”
春纤得意的脸瞬间僵住,转身利索地跪在地上,“是奴婢蠢了。”
靳辞盈小脸上笑意盈盈,丝毫不见动怒,居高临下地看着春纤,“起来吧,在外头动不动就跪下像什么样子。”
春纤这才敢起来,站到靳辞盈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靳辞盈眉眼弯弯,语气轻柔,“看样子母亲很是看中这位辛姨娘。”
“真是好运道。”
大小姐最是和善温柔,这是府中下人的共识。
因此婢女大胆回道:“夫人说这是府中近几年第一个孩子,要着紧些,不仅赏下了燕窝等补品,还吩咐奴婢等将玉石珍宝送去落雁居给辛姨娘把玩呢。”
“你去吧。”
回到院里,靳辞盈面色一沉,小小年纪竟有几分阴郁之色,和下人面前的温柔可亲、老太太面前的嘴甜娇俏截然不同。
靳元回和靳辞盈年纪大了,早在去年就离了徐婉宜的主院,分院而居。
转进内间,靳辞盈也未发一语,春纤心知不妙,跪下只顾着求饶:“小姐饶命。”
春映面色平静,仿佛春日没有波澜的湖面,显然是习以为常。
坐在妆镜前打量着自己,靳辞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懒懒地问道,“错在哪儿了?”
春纤心头狂跳,小姐还愿意问,就是还有机会。
上次那个贱婢在侍候小姐新得的花时不上心,多浇了水,害得几株珍贵的海棠竟有枯萎之象,小姐一言不发,那婢子还以为逃过一劫,转眼却被做成了花肥。
想到这儿,春纤打了个冷战,小姐小小年纪,心思之深,手段之阴毒,教人不寒而栗。
春纤一狠心,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巴掌,那声音清脆,确实是下了十足的劲。
“奴婢不该在外头多嘴多舌,给小姐丢人。”
以为是夫人赐给小姐的,结果是赏给姨娘的,说出去都觉得打脸。
何况靳辞盈一直以自己是武安侯嫡女为傲,如今输给一个姨娘,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要不是春纤多话,自己怎么会在一群奴才面前丢脸。
春纤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口腔已经感觉到了铁锈味,血混合着口水下咽,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靳辞盈从妆匣里取出一根赤金如意宝石簪,冰冷尖锐的簪尾在春纤脸上游移比划,春纤感觉仿佛一条毒蛇在游走,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簪子一路向下,到了春纤的下巴,春纤此时已经是冷汗涔涔,靳辞盈才觉得无趣,将簪子丢进匣子,大发慈悲,“下次再这样,你的命就别要了。”
“八宝匣里有母亲给我的上好的药膏,能让肌肤如新,你取一瓶去,这几天就不用伺候我了,在屋里休息,省得外头以为我苛待下人。”
“是。多谢小姐。”春纤死里逃生,擦一擦额上的冷汗,出了院门才敢大口地呼吸。
靳辞盈娇俏的面容扭曲到极致,眼神怨毒,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那贱婢,竟然敢爬上父亲的床,还有了孽种。
第4章
婢女带着徐婉宜的赏赐来时,辛媛正在见自己的母亲。
徐婉宜允辛母过府一解辛媛的思念之情,这是她们母女分别十二年后第一次见。
辛家世代都在田里讨生活,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足够温饱。
谁能够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水灾淹没了州郡,庄稼人赖以生存的稻米也因此烂在了田里。
没有收成就没有饭吃。
眼见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因为母亲的奶水不够饿得整夜整夜地哭,年迈的父亲日复一日唉声叹气,还要去其他人家借粮也屡屡碰壁,都是庄户人,收成和天息息相关,哪里会有余粮?
辛媛身为家中长女,那时候已经七岁,足够懂事,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一纸身契,将自己卖身为奴,换了二两银子,保住了家人性命。
后来辛媛从人牙子手里,辗转到了武安侯府。
京城离辛媛的家乡路途迢迢,在武安侯府当差的这几年,辛媛一直没能回家看看。
对徐婉宜的安排,辛媛是感激的。
因此见了婢女,十分客气地问:“是夫人差你来的吗?”
婢女小红给辛媛行礼时也没有忘记辛母:“见过姨娘、辛夫人。夫人派我来给姨娘送些小玩意儿。”
辛母常年在地里劳作,面容黝黑,指节粗大,布满了老茧,身上穿的也是方便干活的粗布短打。
见着一个面容白皙的女子,比乡里富户王员外最宠爱的第十八房小妾还要美,辛母正想着这位怕不是侯府当家夫人。
这女子就朝自己行了个礼,原来这样的女子在侯府只是个丫鬟。
辛母没见过大场面,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应对,连忙从榻上站起来,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捏着衣角,“姑娘客气了。”
辛媛轻咳一声,辛母如梦初醒,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仿佛被火烫着一般坐下了。
小红没有理会这些眉眼官司,只是挨个打开带来的箱子。
“夫人亲自去库房挑了好的,这一箱是瓷器,这一箱是首饰。”小红说着,箱子里的东西展露在众人面前。
文杏睁大眼睛,文竹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们两个在府里当差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贵重之物。
夫人可真看重姨娘这一胎。
小红又打开手上的匣子,里面是灿白的金银。
“夫人想着姨娘虽有月银,也还是需要几个体己钱,这些银锭、金瓜子一类,日后要赏要玩尽凭姨娘心意。”
这就很贴心了,辛媛囊中羞涩,身边的丫鬟又都是新拨的,若是没有好处,怕是换不来真心。
单看文杏的惊喜溢于言表就知道了,有哪个人会嫌弃银钱多呢。
“既然东西都送到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文杏,送送小红,文竹,去把夫人赏下来的东西归置一番。”
人都退下了,辛母犹豫着,眼里满是忧虑:“侯夫人好不好相处啊?你可小心些,听说这位夫人还没生养过,万一嫉妒心起,害了孩子怎么办?”
在辛母的认知里,妻妾应该是水火不容的,何况还涉及到子嗣。
比方说王员外家,正妻十分看不惯家里那帮莺莺燕燕,偏她自己生不出,于是也不让旁人生,但凡有小妾怀孕,都会被她用各种手段流掉,所以王员外年过不惑,依然没有孩子。
辛媛眼睛里漾出笑意,“娘,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每日入口的饮食,我都会给大夫另外看过。”
这个孩子关系到今后的荣华富贵,辛媛着紧得很。
“夫人没有孩子,十几年之后,指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辛母见辛媛如此明白,便也不再多说。
只是两人没有看见门口的衣角一闪而过。
很快到了分别的时候,辛媛眼中泛起泪花。
“娘,这些你拿着,日子也能好过些,还有,回去给小弟交先生的束脩。有什么难处,记得来找我。”
辛媛取了一包银锭,塞到母亲的手里,又挑了几匹柔软舒适,却不至于太打眼的料子,让文杏送辛母出去。
靳辞盈远远地看见一个仆妇模样的人出府,问身边的春纤,“那是谁?”
“听说夫人恩准辛姨娘母亲进府一见,算算时辰,也该离府了。”
“什么脏的臭的都想攀上侯府,真是不知所谓。”靳辞盈冷笑一声。
另一边的正院。
落雁居的丫鬟小鹅正在愤愤不平地向徐婉宜告状。
“姨娘说夫人没有子嗣,以后还不知落得个什么下场。”
翠缕一听,怒发冲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简直像是要吃人。
“这贱人,要不是夫人抬举,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这才得意了没几天,就如此忘形,可见不是个好的。”
一向沉得住气的翠微,也忍不住皱眉,“真是不像话,刚刚怀上就敢对夫人指指点点的,要是诞下小公子,莫非还要当着侯府的老太君不成?”
翠微这话说得很刻薄,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可见是气极了。
跪倒在下的小鹅抖了抖,没想到夫人身边一向稳重大方的翠微姐姐也有这样的一面。
徐婉宜正在和自己对弈。
纤纤素手拈起一枚黑子,棋盘之上的困局一如现下,让人忍不住烦忧。
“辛姨娘是你的主子,你为何宁愿背主,也要向我告发?”
翠微、翠缕打量着面前的小丫鬟,确实很可疑,辛姨娘如今有身孕,前途不可限量,她院子里的人为什么跑来正院挑拨是非?
难道是故意激怒夫人,让夫人对她下手,从而被老夫人、侯爷厌弃吗?
小鹅声音坚定,“夫人或许不记得了。奴婢从前在老夫人那儿伺候,失手打破了老夫人心爱的流霞花樽,是夫人为奴婢求情,免于一死。夫人的恩情,奴婢至死也不敢忘。”
徐婉宜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今日你为我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见小鹅离开,翠缕忍不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辛姨娘表面上一副怯怯的样子,私底下也敢揣度夫人您。”
“白费了那些好东西,竟然是喂了狗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给她个教训,就不知道这偌大侯府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徐婉宜落定最后一子,在棋盘边角处,就是这样一枚看似无足轻重的棋子,扭转了整盘局的颓势。
“急什么?别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