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见生财瞄
主角:沈秋辞,裴远舟,薛吟霜,刘嬷嬷
分类:宫斗宅斗,古代言情,虐渣,打脸,古色古香
2025-02-09 13:42
第1章
上京冬日少雪,然而今年这场大雪,却已是连绵下了三日。
沈秋辞身披一件艳红色火狐皮大氅,在雪地中缓缓前行。
半道上,她听见路边有小厮在议论:
“丹阳侯府出事了!那个回娘家养了两年病的主母,怕是活不得了!”
“你是说从楼台上跌下来,瘫痪得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睛能动的那位?”
“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刚亲眼瞧见侯府的下人置办了丧幡纸钱,想她命数也是到头了。”
“到时沈家满门死绝,那世子可不要吃了绝户?”
寒风卷着刺骨的雪片子,如刀割般往沈秋辞的脖颈里钻,
她拢紧了披风,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一路行至丹阳侯府门前,
沈秋辞停下脚步,仰头凝视着门头高悬的灿金匾额,旋而冷着声音吩咐婢子夏裳,
“去叩门。”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多时,沉重的红木门缓缓启开。
冒出头的家丁一副懒散模样,手中正摆弄着丧幡,
却在抬眼与沈秋辞的目光撞上后,怛然失色,
“大、大娘子!?您怎么......”
怎么会!大娘子瘫痪卧床两年,不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吗?
可如今眼前人容光绝世,
一袭红氅加身,乌发盘出精致的高椎髻,
鬓边偶有几缕发丝垂下,更衬得瓷肌胜雪,哪里看得出半分病态?
尤是那双深棕色的凤眼,隐匿了往日怯懦,竟是裹挟着几分锐气,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眼神冷到了骨子里,压迫感十足,看得人心里发怵。
他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最终一个踉跄,摔倒在雪地里。
沈秋辞瞧他吓得脸色煞白,不觉有些可笑。
“世子呢?”
“和、和薛小娘去了江月楼吃酒......”
沈秋辞目视前方,再不多看他一眼,只冷着声音吩咐道:
“去告诉他,我回来了。”
如今她既顶替了长姐的身份回来,
那么这侯府上下,就再别指望能有一日消停日子过!
待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远后,听夏裳低声道:
“二姑娘,外头天寒地冻,咱们还是回房候着吧?”
沈秋辞默然颔首,跟着夏裳的指引,朝着长姐昔日在侯府所居——碧玺堂走去。
这一路上,侯府的下人们见到她,都慌得跟见着了鬼似的。
那些原本拿着丧物准备布置灵堂的婢子们,更是呆立在原地,看着沈秋辞稳健的步伐,窃窃私语起来:
“明明京城有名的郎中会诊后,都说大娘子命不久矣,活不过两日了,世子爷这才让咱们赶紧准备后事。”
“她在病榻上躺了两年动都动不得,如今怎么会跟个没事人一样?”
“那这后事......咱们还要不要准备?”
这些议论声随风卷入沈秋辞耳中,刺耳得紧。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不由攥紧了拳,隐忍着并未发作。
到了碧玺堂,
此地俨然已被收拾成了半个灵堂,一应家具上也都沾满了灰尘,沈秋辞便叫夏裳传了下人来收拾。
等一通忙碌过后,沈秋辞从房中出来时,碧玺堂已经见不着下人的踪影了。
瞧着那些白事的装点,虽已收拾干净,但门前的积雪仍被踩得乱七八糟,并无清扫的痕迹,
就连厅中的黄梨木桌上,也蒙着一层浅浅的灰。
她用指腹刮起些许薄灰,在指尖搓了搓,而后问夏裳,
“这便是他们收拾的?”
夏裳此刻正拿着抹布擦拭着桌椅,
“府中下人贯是这样。自大姑娘小产,老夫人和世子对她的态度冷了后,下人们就开始怠慢起来。”
听她口吻,像是对这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
“大姑娘性子柔善不愿惹事,总一味隐忍着,这一来二去,她们便愈发没了规矩。”
沈秋辞拦下夏裳洒扫的动作,又问:
“从前长姐房中,一共多少人伺候?”
“十二人。”夏裳回道:
“管事的是刘嬷嬷,她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大姑娘的。听说她从前是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侍奉,深得老夫人喜爱,因此大姑娘对她更是半句也不敢指责。”
沈秋辞伸手靠近炭盆烤了烤火,不动声色地说:
“你去把她们都叫过来。”
夏裳领命而去,然而却足足传唤了两次,才将人给叫齐。
沈秋辞放眼望去,为首站着的老嬷嬷生得膀大腰圆,行为举止更颇显懒散,
她入内后也不请安,打了个哈欠便问沈秋辞,
“大娘子有何吩咐?”
沈秋辞低眉瞥了一眼桌上的浮灰,淡声道:
“你自个儿瞧。”
怎料刘嬷嬷只是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便随口道:
“这天凉了房中要升炭盆,难免会有些扬灰落上去,您若是瞧着碍眼,自个儿抹了不就得了?”
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从前不一直都是这样?怎么得了场病回来还愈发矫情起来......”
沈秋辞的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你的活叫我来做,真是难为了侯府把你养得黑黑胖胖的。”
话落,她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
“过来,擦干净。”
刘嬷嬷仗着有老夫人撑腰,自然有恃无恐,仍是敷衍地说:
“奴婢手上生了冻疮,冬日里更是碰不得凉水。还请大娘子体谅。”
沈秋辞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
她眸底散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鸷,
“刘嬷嬷说得对。”
说着缓缓抬头,眉目含笑地看着刘嬷嬷,
“我身为当家主母,统领全家,自该对下人有所体谅。”
她瞥一眼身旁燃得正旺的炭盆,
“你来,让我瞧瞧你手上的伤......”
“前些日子刚好得了上好的伤药,可为你治疗治疗,减缓伤痛。”
刘嬷嬷闻言得意地扬起粗眉,仿佛拿捏了沈秋辞是一件特别得脸的事儿,
她一边挤眉弄眼地向其他吓人炫耀着,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到沈秋辞面前,将手掌摊开伸过去。
然而下一刻,
却见沈秋辞擒住了她的手腕,
以迅雷之势拿起了一旁炭盆里放着的火钳子,对着她的掌心狠狠地烫了下去!
“滋啦”
随缕缕烟气腾起,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下人们吓得惊恐尖叫,刘嬷嬷更是痛得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哀嚎起来。
她拼命想要挣脱沈秋辞的束缚,
却料不到,
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也不知哪里来得这样大的力道,
便是她用尽了全力,也挣脱不出分毫。
直到她掌心的肉被烫得几乎熟透,沈秋辞这才甩开她的手,
“现在你的冻疮好了,方便擦桌子了。”
说罢,她将火钳子重新插入炭盆中,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夏裳,把抹布给她。”
刘嬷嬷看着自己掌心那块,被烤焦得连掌纹都消失不见的肉,疼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你竟然敢如此对我!你给我等着!等老夫人回来了,我一定要将此事告诉老夫人,让她替我做主!”
“哦?”
沈秋辞顺手用火钳子捏起了一块烧得发红的碳,
“那你不妨猜猜看,究竟是老夫人回来得快,还是......”
她轻拂一口气,令碳燃得更旺了些,旋而目光转向刘嬷嬷,脸上笑意更甚,
“还是我把你身上的皮肉,一寸、一寸都烫熟烫烂,来得更快?”
话落,见刘嬷嬷满面惊惶,沈秋辞忽而发作,
她猛地将火钳子丢到了刘嬷嬷足边,敛正容色,厉声喝道:
“擦!”
第2章
刘嬷嬷手中紧攥的抹布,此刻已全然被鲜血染红。
她疼得面容扭曲,额头青筋暴起,浮汗如雨下。
这场景让在场的婢子们毛骨悚然,寒毛倒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沈秋辞眼神轻扫过她们,
少顷,才笑着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尔等日后,知道该如何当差了吗?”
婢子们吓得腿脚酸软,齐齐跪地,声音发颤道:
“主、主母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
后来不用沈秋辞再多说一句,她们便是扫雪的扫雪,清灰的清灰,一个个手脚利索的跟什么似的。
夏裳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道:“若是大姑娘能有二姑娘您一半的硬气,也不至于在侯府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沈秋辞眸底闪过一丝凄然,并未接话,只起身说:
“陪我在府上走走。”
主仆二人漫步于庭院内,夏裳将各房的情况一一道来:
“侯府如今最得宠的,当属薛小娘。去岁薛小娘为侯府添了男丁,地位更是扶摇直上。听说老夫人将对牌钥匙都给了她,许她掌家。”
“宋小娘与秦小娘依附薛小娘,平日明里暗里的,也没少给大姑娘气受。”
“至于林小娘,她倒是个本分的,从未顶撞过大姑娘。”
沈秋辞路过各房,瞧着主子都不在,于是问:
“人都去哪儿了?”
夏裳道:“奴婢打听了,是秦小娘有了身孕,老夫人欣喜,带着余下的几位小娘一同去了京郊的佛母寺还愿,估计晚两日才会回来。”
沈秋辞目光落在庭院莲池正中供奉的菩萨像上,蓦地眸光一沉,冷着声音说:
“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世子爷您慢着些,小心台阶!”
不远处传来一阵闹哄,
沈秋辞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裴远舟面色酡红,似乎喝了很多酒,正被两名家丁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庭院走来。
薛吟霜则紧跟在他身旁,焦急地呼喊着:
“兰翠,方才让人传话回来叫你准备的醒酒汤备好了没?快取来让世子饮了,好舒坦些。”
又贴心地替裴远舟擦着汗,“世子爷留神脚下。”
裴远舟攥住薛吟霜的手,口中含糊道:
“霜儿你放心!就算沈氏死不了,我答应你的事也绝不会食言!”
他的眼神迷蒙,醉意醺然,却又难掩其中深情,
“我说过要让你成为我的正妻,我绝不会辜负你!”
看着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沈秋辞眸底渐渐泛起无边的恨意,只觉得替长姐不值。
她正欲上前,却听夏裳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
“二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回房避一避吧?世子吃醉了酒,贯是会耍疯的!
“呵。”
沈秋辞唇角攀上几分不屑的冷笑,
“那就比比看,谁疯得更厉害。”
沈秋辞不紧不慢地走到裴远舟面前,面色从容望着他。
即便早已得知她病愈归来的消息,可突然见到原本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却容光焕发地站在自己面前,
裴远舟还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向后一个踉跄。
沈秋辞伸手扶他,温声道:
“许久不见,世子别来无恙?”
“别、别碰我!”裴远舟似见了鬼,忙不迭甩开了她的手。
他涣散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沈秋辞那张冷艳的脸,不免讶异,
“你没死?你竟当真没死!”
沈秋辞仍是笑着,举手投足间尽显娴静优雅,
“承侯府泼天福气,苍天见怜,这病躯如今已是大好了。”
说话间,薛吟霜已朝她屈膝福礼,
“卑妾给主母请安。”
她的声音绵软酥柔,如潺潺流水般淌入沈秋辞耳中,不由得让沈秋辞多看了她一眼。
标志的鹅蛋脸,桃花美眸,巧鼻樱唇,颦蹙间尽显妩媚风情,
一身绛紫色团赤芍云纹貂绒裘衣剪裁得体,衬她身段纤细的同时,更凸显玉峰丰盈。
这般模样,柔美娇俏又不失韵味,也难怪裴远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沈秋辞敛回眸色,不再看她,也不叫起身。
倒是裴远舟心疼得紧,以为她存心刁难,连忙拉起薛吟霜护在身后,冲沈秋辞怒喝道:
“你是病瞎了眼,看不见霜儿给你请安吗!?”
沈秋辞抬眸看他,一脸淡漠,“她自知是卑妾,见着我,理应行跪礼。”
薛吟霜连忙说道:“主母教训的是,是卑妾失了礼数。”
说着作势要跪,不出所料又被裴远舟拦住,
他压着满腔邪火对沈秋辞说: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霜儿跪你?我一早便答应了霜儿,要许她正妻之位,如今你死不成,岂非是要我辜负霜儿,成了凉薄之人?”
薛吟霜闻言雾眼朦胧,“世子爷莫要说了......”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强忍着哭腔道:
“妾身只要能陪在您身边,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会觉得委屈。”
她将裴远舟的脾性拿捏得稳稳的,这般楚楚可怜的欲拒还迎,更叫裴远舟失去了理智。
为护娇妾,他竟冲到沈秋辞面前冲她吼道: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即便你没死,我也定要立霜儿为对房平妻!你快些替霜儿准备好彩礼,我要风风光光迎娶她!”
在启朝,平妻也是妾。
可若是对房平妻,那便是真正的要和主母分庭抗礼,不分高下了。
乍起的寒风,混着裴远舟呼出的酒气,卷入沈秋辞的鼻息,惹人不适。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扬绢遮住口鼻,皱眉道:
“你嘴有味儿,离我远些。”
而后扭头对家丁吩咐道:“世子喝多了,送他回房。”
见她要走,裴远舟高声喝道:“你休走!”
他挣开下人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到沈秋辞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数落起来,
“你自打小产后便再不能生育,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跟牲口有什么分别?”
“也就是我不嫌弃你,护着你的脸面,还肯让你留在侯府!你识相的,就快些备下千两彩礼,莫耽误了我与霜儿的好事!”
听他胡言乱语,沈秋辞满眼戏谑地看着他,怒极反笑,
“你迎平妻,我出彩金?你这是把我当成你娘了?”
“你放肆!”裴远舟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
“霜儿给我生了个儿子,你做不了的事情旁人帮你做了,你不该感恩戴德?我让你给霜儿准备彩礼,那是抬举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争执间,有婢子奉了醒酒汤上前,
“世子爷,这醒酒汤是薛小娘一早吩咐咱们备下的,如今温热正可入口,您先用些吧?”
沈秋辞瞥他一眼,道:“你先清醒清醒再与我说话吧。”
她转身欲走,不料裴远舟却上前抓住了她的小臂,
“我清醒得很!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敢走!?”
怎料下一瞬,
沈秋辞倏然回过身,竟是没有半分犹豫,
抄起满盛醒酒汤的紫砂壶,便朝着裴远舟的脑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咣当”
随一声脆响,裴远舟应声倒地,额角鲜血直流。
侯府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一窝蜂地围上前查看裴远舟的伤势,
唯有沈秋辞悠然自得地拍了拍手,满面嫌恶道:
“都说了你嘴有味儿,让你离我远些,这成大个人,怎么连半句人话都听不懂。”
“世子!”薛吟霜大惊失色,她跪在裴远舟身旁,手忙脚乱地用帕子为他止血。
又对着边儿上被吓得愣住的家丁大喊:“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去请郎中!”
家丁刚要起身,却听沈秋辞不紧不慢地问:
“他死了吗?”
“???”
家丁一脸震惊,结巴回话道:“回、回大娘子,世子只是昏厥过去......”
沈秋辞不耐烦道:
“没死请什么郎中,不白费了银子?”
她轻抚鬓发,用余光斜睨了一眼薛吟霜,似笑非笑地说:
“你把他银子都花完了,他来日还拿什么迎娶平妻?是要从你们月钱里扣吗?”
“就这么抬回去,往伤口上随便抹点香炉灰止血,便罢了。”
说完,转身就走。